被夢喚醒的記憶

一連兩個晚上做著類似的夢，並在差不多的時間醒來，又都迷迷糊糊無法再沉睡。側眼望去，窗外晨光已現，不能再睡許久，起床又還尚早，尷尬的時間...

睜眼躺著，聽著屋外早起的鳥兒嘰喳有聲，又彷彿嗅到了拂曉時分空氣里的陣陣清新，腦海里便不由得有了副"清風徐徐百花舞，朝霞燦燦眾鳥鳴"的生機景象。

閉了眼，就這麼靜靜地聽悄悄的想，輕鬆...自在...慢慢的，夢中的場景一點點再現：大雨，馬路，弱燈，遠處被傘擋去了一半身影…還有，那首我曾反覆播放的歌……

原本陌生的這些碎片，隨著記憶的展開而漸漸的變的熟悉...

是了，我們相遇在雨中的馬路邊，雖不似夢中的那般的大，也足以讓你停下借我半邊傘，未曾跟你說過，但往後時光里每每想起那一幕，就覺得你偉岸無比。閑聊下來才知道，我們都是出來帶暑假班以求鍛煉的在校大學生，而且我們一樣的不知天高地厚，一樣的喜歡天馬行空的做著立業的白日夢。也許就因為這樣，我們成為了臭味相投的朋友。你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早早的收了課，來到我的教室外，等我出來後就急忙裝作碰巧遇到的樣子，同樣未曾跟你說過，你神裝的時候又蠢又假，其實我早就從窗戶看到你了好不。

我們壓著馬路，吐槽著令人頭疼的壞學生，嘲笑著路人甲乙丙丁的搞笑穿著，諷刺著彼此不當的言談舉止，打鬧歡笑間就到了你所推薦的美食餐館。不得不承認，你真的很會找吃的，雖然我每次都嘴硬說"一般般"，但總滿心歡喜的橫掃大大小小的碟碟碗碗，坐實了你眼中吃貨的形象。那應該是我最能吃的時候，因此你總嘲我，說再這麼吃下去還不知道會肥成啥樣，到時別賴上你。可話說，不是每次都是你生拉硬拽地帶我去覓食，還全都是我愛吃的各種肉各種酸辣美味，而且不吃到撐你就怕我沒飽的么？！

你的形象很多變，以至於我總是倍感意外。那個年紀的我還很不成熟，易惱易悲，患得患失。時常因小事煩憂。而你總能恰如其分的切換你的角色助我回歸常態。我教學無方或迷茫無態時你化身師長，言傳身教，指點迷津；我頭疼腦熱身體不適時你化身救護者，及時出現，給到對症的藥物或帶去合適的醫處；我孤寂無聊或鬱鬱寡歡時你又變身小逗比，打諢插科，盡顯十八般武藝，為我排憂解悶--記得那日你帶我坐海盜船，本是要嚇我的，結果你自己差點嚇尿，這會兒想起你那煞白的臉都忍不住發笑，遺憾當時沒拍下照片來。

有一天，你神秘地跟我講，你發現我特別具有母性美，一定會是個好媽媽。我聽後十分開心。雖然那個時候並不懂得母性是怎樣的一種美，但隱約間覺得應該是跟溫婉賢淑有關的。於是滿心期待得追問你為什麼。結果你說因為你看到我單手抱起了個小胖墩，魄力十足，而且當時頭髮散落，滿滿的媽媽感。我差點沒噴出一口鮮血來以示悲憤。因為那天十！分！狼！狽！好嗎！公開試聽課開講前，我整裝預備前往教室，這時低年級一個小胖子的媽媽拉著孩子奔向我，丟了句"陳老師，我有事得走，麻煩你把孩子帶去教室啊"就閃了。小胖兒不滿媽媽離去哭鬧不肯走，眼看開講時間就到了，一急之下，我一手拿住教學書，一手抱起小胖一路狂奔送去低年級教室，等趕到到公開課教室時，為了以好形象示人而花了半小時打理的髮型早就散落一氣，我急忙稍作整理，但還是就這樣頂著一頭狼狽的亂髮在30多位家長和學生面前講完我的首秀公開課。現在想想死的心都依然還在，哪有什麼母性美？！我掄起胳膊重重的給了你一記書本，因為你粉碎了我對自己母性形象的一切美好幻想。

時間一天天過，我們的友誼也一點點增長；但同時也意味著即將面臨離別。我們依舊一起煩惱一起瘋狂，依舊有數不盡的吃吃喝喝和打打鬧鬧。貌似誰都沒有去想暑假結束後會怎樣。

就這樣，迎來了結課的日子。所有的人都在歡慶"苦日子"結束了，大家一起聚餐，到很晚，借著瘋狂勁兒鬧開了酒。你一看就是平時滴酒不沾的主兒，一杯下肚就已經犯傻了，要不是我幫你擋著你那晚指定得趴。後來為保安全，我倆借故開溜了。那天同樣下雨，不過很小。我們撐著傘走著一起走過了很多遍的那條路。遠處不甚明亮的路燈將傘外的雨絲襯的清晰可見，而雨水交織著夜幕把路燈卻映得分外昏暗。你說我是罕見的那種喜歡兵戈馬上行的女孩，可能會不容易遇到相知相惜的人，但倘若遇到，那就是一輩子。這句話我始終記憶猶新，也成為後來在無數個時刻鼓舞著我的內心獨白。不同往日的是，我們那天交流並不多，大多時候就這樣走著，但前後左右間依然默契。

我隱約覺得你好幾次欲言又止，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你停了下來，我回頭看著你。你把傘往前壓了壓，幾乎遮住了半個身子。你說出了那句話，聲音很小，彷彿不願意給聽見，但每一個字我都捕捉得很清晰，剎那間我有點懵，不知如何是好，於是我轉身穿過馬路，倉皇而逃，留你一人愣在那裡。我一路跑回住處，心裡有點亂，亂著亂著就開始氣你，氣你自作主張把好端端的關係攪得一團糟，我們明明可以是那麼好的死黨和哥們兒！氣你心思不純，原來一切的好都是有目的！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來離開了，只為避免再見你。車上收到你的一連串信息，我餘氣未消，也一概沒回。就這樣，我回到了我的北方，你留在了你的南方。開學以後你陸陸續續發過些信息，但始終沒有打過電話，我依然不回。你也硬氣，自此沒再找我。我也就在慢慢的忘記你，直到我換了號我們也就再也沒有關聯了。

你的最後一條信息是推薦一首歌給我，叫《瀟湘雨》。我是幾個禮拜以後才去下載了它，第一次聽就很喜歡，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依舊喜歡，時常單曲循環，一聽就是十多遍。當時喜歡它只是單純覺得旋律很美，可如今聽了就真的會想起你，並懷念過去。

那個時候，我可以放開了在你面前肆無忌憚的做自己，並毫無遮掩的向你展現我那一堆子的臭毛病。儘管你也常常就這些毛病嘲諷我，但你總能讓我莫名其妙的堅信你並不介意不完美的我。當時不覺得，現在才體會到這源自"安全感"，也就是那份如何放肆都會被包容的放心和舒心。

路，要走過一段坎坷曲折後才知道何處可行；人，要遇到一些"不甚合適"後才明白何人可依。而你我也只有在走多了路遇多了人以後才會習得辨別是非和真偽的能力。只是，有時候，後知後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這麼多年來其實很少想到你，如果不是這幾晚的夢，我可能不會有這樣一番思考，也就不會有這麼些對你的寶貴的新認識。不管你人在哪裡身處何境，我都假設你過得很好……

作者簡介：

橙子，來自陝西，現居瑞士。從事國際人事管理工作。多年來，一直只矚目於個人職業的發展，而忽略了用心去欣賞身邊無時不在的真善美。如今，接觸了更多的人和文化後，尤覺得該慢下來，活在當下。願用樸實無華的文字記錄各個時刻的有感而發，或回首過去，或臆想未來，希望年邁回味時，可以滿意的說自己是豐富的一個人，有著充實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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