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小姐來內地拍攝小姐電影，偉大年代的三級文藝與資本

文/馬慶雲

寫下這個題目，我便隱約感覺，負責文章審核的編輯可能會卡我。這是90年代的事情，我想再次講講93、94偉大電影時代的三級、文藝與電影資本。我在本月12號和13號兩天發布的文章中，均認真陳述了這個時間段香港與內地產生的「蔚為壯觀」的電影浪潮。感興趣的讀者朋友，可以翻閱文章進行閱讀。

90年代初，是香港電影資本蓬勃向上的最後歲月，也是大陸電影資本低迷的最後時刻。那個時候的大陸，還是以盜版碟和街頭錄像廳為主，甚至於有人認為，電影院必將沒落，街頭錄像廳才是時代的未來。在這個時刻，香港電影資本遠征大陸，尋找合適的題材，合適的導演，拍攝合適的內容，向香港出口，繼而向東南亞等多處擴散。而那個時候的馮小剛導演們，遠沒有現在風光，他們需要跟著李少紅，開著破車，一個雞場一個雞場地找電影投資。

90年代，對於中國的演員來說，若想從事娛樂行業，進而拍攝影視作品，留在大陸，是看不到希望的，即使劉曉慶那樣的演員，也需要遠渡重洋。跟當年南下深圳淘金時代一樣，很多女孩子也有著香港的演員夢。北京女孩周弘，就算是南下的一位代表。

當時的香港電影資本，還處在最後的噴薄中。無論是香港小姐，還是亞洲小姐的選撥，都為香港本土影視公司提供大把的演員資源。不少姿色好、可培養的女性被這兩大「小姐」選拔賽提拔出來。北京女孩周弘，操著一口正宗的粵語，出現在了90年的亞洲小姐選拔大賽上，並順利殺入十強。

這個選拔賽，影響力，不亞於15年後的超級女聲。成為亞洲小姐的周弘，得到電影資本的青睞，開始了她短暫的只有五年的演員生涯。而此時的香港電影資本，也正在尋找大陸適合商業片拍攝的導演人選，他們需要帶有大陸符號的電影去投放市場，獲取回報。香港電影資本很清楚，要獲得長足發展，必須攻下大陸這塊巨大的市場。

而此時的大陸，電影拍攝依舊是幾大老牌電影製片廠的天下，我們不願意放下姿態，用媚俗的方式取悅觀眾。因此，香港資本在大陸的導演尋找之路，也並不順暢——願意下海拍攝商業片的導演，很多都要背負一定程度的鄙夷目光。早年馮小剛的喜劇片，若不是票房好，誰也擋不住了，肯定會被唾沫星子噴死。

在這樣的拉鋸狀態下，香港電影資本提出的解決方案就是：文藝與三級相結合。成立於1984年的美亞娛樂，便是北上尋導的一家電影資本集團。而如今看來，是導演界的老資格老輩分的黃蜀芹導演，也便是他們物色到的重要人選。如今的黃導，已經真正坐在了上海電影節等國際A級電影節評委席的「老資格老輩分」上，滄海桑田。

香港電影資本美亞娛樂、香港的亞洲小姐周弘和願意與商業資本合作的黃蜀芹導演，在1994年為我們帶來了《村妓》。莫要因為這個名字就著急帶上有色眼鏡，這是根據沈從文先生的小說《丈夫》改編而來。黃蜀芹導演需要的，是沈從文先生對時代高度的人文關懷，而香港電影資本需要的，是電影名字的炸裂感，獵奇審美帶來的賣點。文藝與三級相結合的產物，便是《村妓》。

於畫面尺度一面而來，我認為，黃蜀芹導演的這部電影，相當克制，根本沒有早年香港顏色電影的「不堪入目」。而於精神尺度而言，《村妓》又是極大挑戰人性底線的，然而，這種挑戰卻建立在中國建國前客觀存在的赤裸裸的真實基礎之上。電影講的是湘西鄉下貧苦人家的漢子，只能看著自己的妻子被婆子帶到城裡船上去做，一年後，漢子去城裡尋自己的妻子，所經歷的各種痛苦掙扎。最大的苦痛，莫過於面對骯髒與不公正的巨大無奈感。

黃蜀芹導演其實用香港電影資本呈現出了一副別樣沈從文式的生存悲劇。面對妻子的屈辱，漢子無能為力，甚至有著魯迅先生筆下所批評的一切劣根。這個《丈夫》，遠比美輪美奐的《邊城》更能代表沈從文先生對時代與勞苦大眾的關注。

如果沒想香港電影資本的這次北上，我們可能無緣將《丈夫》電影化。時代總是巧妙地開著玩笑。90年代以後，電影院不僅沒有倒掉，反而擠倒了街邊的錄像廳。張藝謀「英雄」而來，馮小剛每年賀歲，內地電影進入了21世紀的新時代。票房過千萬了，過億了，過十億了，過三十億了，我們只用了十幾年的時間，便創造了一個大陸的電影資本奇蹟。

再次北上的香港電影，只能是來找投資和找市場的了，再也不是當年的找題材、找導演、出錢、出演員的時代。亞洲小姐選拔賽，也從香港搬遷到澳門，最後落戶中國合肥。當年不可一視的香港電影資本，如今業已明日黃花。這是一個輪迴。

然而，在這個輪迴中，我們好像把文藝之心丟了，再也拍不出《村妓》這樣的願意關心疾苦、講民族性與悲劇性的電影。我們之所以懷念93、94年代，不過是懷念一種電影人在電影資本面前的不卑不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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