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逢盛世當如花盛開，讀書人再也不能像姜夔那樣貧病落魄一生啊

越讀越明白｜生逢盛世，再不能像姜夔那樣貧病落魄一生~

【原創】【首發】文：黎海濱（whlihaibin）

夏夜漫長，我靜坐品讀張潮的《幽夢影》。

「景有言之極幽而實蕭索者，煙雨也；」

「境有言之極雅而實難堪者，貧病也；」

「聲有言之極韻而實粗鄙者，賣花聲也。」

這段話不難理解。

人們對於世界萬事萬物的看法，往往因人、因時、因地而異。同一種情況，置身於局內或者局外，兩者的看法常常是相反的。

比如說「煙雨」。煙雨蒙蒙，局外人看來是極富詩意的佳境。然而，置身煙雨之中的人，卻只覺得冷得發抖而無美感。

比如說「賣花聲」。 姑娘賣花，遠遠聽起來富有情韻。陸遊有詩《臨安春雨初霽》曰：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寫得清麗美妙！但是，沾上了銅臭味的花兒，其實粗鄙得很呢！

再比如說「貧病」。 清貧衰病，乃是極為高潔清雅的境界，因為遠離了富貴污濁、應酬奉迎。然而，生活清貧的人卻只會感到難堪落寞而了無情趣。世間真正能夠安貧樂道者，並不多見。

每次品讀《幽夢影》，讀到這裡，我不禁想起自己喜歡的北宋詞人姜夔，那個貧病落魄一生卻又寫出許多傳世佳作的大才子。

姜夔，字堯章。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特別瀟洒的花名——白石道人，喜歡他的人都叫他姜白石。

後人看來，他這一生很有趣。除了窮以外。

公元860年左右，姜夔出生在江西一個小官吏的家庭，從小就跟著父親在漢陽生活。他的父親做過什麼官，我們今天不知道了，但至少算得上是一個讀書人吧，所以姜夔小時候還是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但姜夔從父親那裡繼承來的，除了讀書，再沒有別的了，尤其是沒有掌握一兩種必要的謀生手段。

姜夔成年以後，開始了大概十年閑雲野鶴般的遊歷生活。

這十年里，他一邊走一邊寫，很多詩詞因為寫得好，所以流傳至今，讓我們今天可以大致了解他這段青春的模樣。

比如說他來到了揚州，寫下了名篇《揚州慢》：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

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

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

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

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

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

念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

比如說他經過了吳江，又寫下了佳作《點絳唇·丁未冬過吳松作》：

燕雁無心，太湖西畔隨雲去。

數峰清苦。商略黃昏雨。

第四橋邊，擬共天隨住。

今何許。憑闌懷古。殘柳參差舞。

寫這些詞的時候，他二十幾歲，滿腹才華，一身窮困。沒錢的日子過得很艱難。

只要有才華，逆襲的那一天終會來臨吧？也不一定。

在外飄了十年的姜夔，在30歲那年，迎來了一次人生轉機。他遇到了當時既是官員又是詩人的蕭德藻。

蕭德藻很賞識他，以至於把自己女兒都嫁給他了，也讓姜夔這個遊子安定下來，終於在浙江湖州買了個房，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通過蕭德藻的人脈，他這個女婿開始結識當時的一些名人雅士，名氣最大如楊萬里，楊萬里看了他的詩詞，說很好，順便又把他介紹給了不僅有名氣，還是朝廷重臣的范成大。

儘管打入了名士圈子，但仕途的大門卻始終沒有向姜夔敞開，又這樣混沌江湖十餘載，依舊是個清貧的讀書人。

四十幾歲的時候，姜夔有了一次離功成名就最近的機會。他發揮自己在音律上的才華，向朝廷上書一篇關於整理國樂的文章《聖宋鐃歌鼓吹》，獲得了直接參加進士考試的機會，這可是多少讀書人寒窗十年，要連考秀才、舉人之後才能有的機會。

其實這個時候的姜夔已經寫了很多流傳後世的作品了，老天就給他個官做又怎樣，就讓他做一個平庸的官吏又如何呢？但他的命里註定不該有這些，進士考試失敗而歸，再度布衣江湖，詩劍飄零。

姜夔晚景凄涼，死後無錢下葬，虧得幾個友人湊錢，才將白石先生的靈柩葬於錢塘江邊。

在晚年的時候，姜夔曾經寫過一首自嘲詩《自題畫像》：

鶴氅如煙羽扇風，賦情芳草綠陰中。

黑頭辨了人間事，來看凌霜數點紅。

許多人說，姜夔儘管一生落魄，卻保持著仙風道骨，如雪後的梅花，凌霜怒放。

我則不以為然。在我看來，姜夔的一生落魄，真應了那句話：「境有言之極雅而實難堪者，貧病也」。如果他除了讀書、寫詞賦文章之外，還擁有一兩種謀生、賺錢的本領，哪怕不能入仕當官，他的生活就不會過得那麼難堪。

謝海翁評點張潮的《幽夢影》曰：「物有言之極俗而實可愛者，阿堵物也。」。

阿堵物，是金錢的代稱。之所以說它俗，是因為人們只要做了這位孔方兄的奴隸，便什麼俗事都幹得出來；而且說它俗的人，都是那些自命清高，卻不名一文的寒儒。說它可愛，不僅富貴之人愛它，說連說它俗的人也愛之如命！離開它，連命都保不住的！

人生在世，誰也不能免俗。錢不是萬能的，而沒錢是萬萬不能的。如今，我們生逢盛世，社會已經給讀書人提供了千萬條通向富裕生活的路徑。身為讀書人，我們不可過於清高。掌握一兩種謀生賺錢的本領，俗又如何？

生逢盛世，我們理當如花盛開，再也不能像姜夔那樣貧病落魄一生。

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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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黎海濱（whlihaibin）寄語：以文會友，同悟中年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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