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中國版「007」：潛伏30餘年妻子一無所知 死因迄今成謎

作者：陳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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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註：中年時期的金無怠

1．傳說中的「一代諜王」金無怠

當我的《中美生死間諜大戰（3）》寫到「身價最高的雙面美女間諜揭秘」的時候，許多朋友要我寫被稱為「一代諜王」的「紅色間諜」金無怠的傳奇故事。

我有些猶豫。一是因為至今為止，政府並沒有公開承認金是「紅色間諜」；二是出賣金無怠的叛徒身份太敏感；三是金無怠並不是一個傳統道德上完美的男人。

物換星移，歲月滄桑。金無怠躺在大洋彼岸的美國加州帕羅奧圖市的奧塔瑪哈墓園已經31年了，許多秘密已經掩沒在了歷史的長河中，永遠不可能浮現出真相了。

圖註：長眠於美國加州帕羅奧圖市的奧塔瑪哈墓園的金無怠

在坊間傳說中，金是一位為國家做出過巨大貢獻的大英雄，被網友們稱讚為中國的「007」。

金無怠英文名叫納瑞·金無怠，畢業於燕京大學新聞系。據說是1944年由***派遣，在美國情報機構潛伏了40年，被網友稱為最偉大、最頂級的特工。

維基百科這樣介紹金無怠：先後任美國中央情報局對外廣播情報處翻譯人員、分析家、及美國東亞政策研究室主任。在1952年至1985年期間提供大量機密情報，對朝鮮戰爭、越南戰爭以及中美關係都產生了重要影響。被認為是有史以來破壞最嚴重的反美間諜。

圖註：金無怠曾經工作過的美國中央情報局總部

據有關資料介紹：金無怠於1944年被我情報機構招收，進入美軍中國軍調處擔任翻譯。1945年-1952年期間，他是美國駐上海和香港領事館的翻譯人員，還是駐朝鮮軍隊的口譯人員。

1952年後，他成為美國中央情報局駐夏威夷情報處的工作人員。在那時，他娶了當時台灣最美麗最有人氣的女播音員周謹予做妻子。

朝鮮戰爭期間，金把大量美軍情報轉送到志願軍高層手中，其中包括志願軍戰俘名單。這使當時正在與美方談判的中國代表強烈要求遣返全部戰俘。美國歷史學家及情報部高官說：金無怠的「叛變」及他的間諜活動是導致韓戰的延遲結束的重要原因。

圖註：朝鮮戰爭結束交換俘虜地照片

在六十年代末期，金給中國提供了有關美國對華外交政策方面的情報，使中國提前了解美政府的各方意向。他於1970年10月向中國傳送了討論尼克松總統希望和中國建交的機密文件，讓中國及時改變其對內對外政策以得到最大政治利益。

金的情報還讓中國在越戰中佔據了許多戰略上的優勢。

另外，金無怠還親手翻譯了大量從中國轉來的各類情報，其中有許多潛入中國大陸內部的美台情報人員和已背叛的中國人員的材料及他們的名單，而這些情報都被金送到了北京。

2．FBI是怎樣發現潛伏了40年的金無怠的？

當年負責辦理金無怠案件的，是美國聯邦調查局中國反情報組組長IC·史密斯，他後來成為FBI身價最高的「雙面美女間諜」陳文英的情夫，並被聯邦法院判處有罪（見《中美生死間諜大戰（3）》）。他在美國一家電視台製作的《解密時刻：中情局裡的紅色間諜》中，詳細講述了他們是怎樣發現金無怠的：

「1982年9月的一天，中情局（CIA）向我們透露了一個重磅消息：美國情報界遭到中國間諜的長時間滲透。並告訴我們：是通過一位了不起的線人發現的。」

「這位線人是中國情報機構人員，代號叫「舵手」。不過，由於他的級別有限，只能提供這名紅色間諜的代號，其真實姓名和身份還是撲朔迷離。」

通過中情局和「舵手」一個月的秘密聯絡，終於拼湊出了這名紅色間諜的一些基本活動：

1982年2月6日，他搭乘美國泛美航空公司的班機抵達北京，入住北京前門飯店553號房間。在客房裡，他打電話聯絡了***。

在北京期間，公安部（當時還未組建國家安全部）舉行了儀式，任命他為副局級官員。當天，中國情報界高層悉數出席，還為他舉辦了一個高規格的晚宴，發給他5萬美元獎金。2月27日，此人離開中國返回美國。

接下來該如何查出他到底是誰呢？FBI首先想到的突破口是查詢泛美航空公司的旅客名單。可是泛美航空公司在2月6日這一天根本就沒有任何抵達北京的班機。

但聯調局探員很快發現，中國民航有一條和泛美航空一模一樣的航線，同樣從紐約肯尼迪機場出發，途經舊金山飛抵北京。

接下來的事情相對順利了許多。聯邦調查局查閱了2月6日抵達中國，2月27日返回美國的名單：華裔，男性……有一個名字從重重迷霧中顯現出來：金無怠，美國公民，61歲。

中情局對金無怠是間諜有些不敢、也不願相信。因為當年是中情局因為金工作出色，主動挽留他的。

根據中情局規定，非美國出生的僱員必須入籍美國滿五年後才能在中情局總部工作，而當時的金無怠還差半年，只好做去職的打算，考取了聯合國的翻譯。但中情局極力挽留，直到他滿足了五年時限後，才調入總部。

圖註：中情局總部大樓大廳

這一年，他成為中情局的正式僱員，也獲得了接觸最高機密的許可權。

由於金無怠工作認真，屢受嘉獎。在1981年7月退休的時，還獲得中情局頒發的獎章。

誰能相信：這個在中情局兢兢業業工作了一輩子的同事竟然是間諜？！

1983年4月14日，聯邦調查局對金無怠進行調查的代號「鷹爪行動」正式啟動。

1983年5月底，聯邦調查局得知金無怠將啟程前往香港。在華盛頓市郊的杜勒斯機場，聯邦調查局秘密檢查了金無怠的行李。為了避免他覺察，他們小心翼翼地給每一層行李拍了照，又依據照片，將物品原封不動地擺放回去。

「我們沒找到任何機密情報，卻在他的行李里發現了北京前門飯店553號房間的鑰匙。」

這個發現驗證了中情局線人「舵手」提供的一個重要細節：這個人回北京出席宴會時，住在前門飯店553號房間。

此時，一切疑雲煙消雲散。

3.金無怠申辯自己不僅無罪，而且有功於美國

1985年11月22日下午，三名聯調局幹員驅車前往華府近郊亞歷山大利亞金無怠住宅。面對三位不速之客，金無怠沒有表現出慌張。他領著他們在餐桌旁落座。

聯邦調查局的探員告訴金：已經監視他兩年多了，並向他宣讀了1982年2月的那次北京之行的詳細記錄。特別是道出了他與他的上級區啟明在香港的會面及其內容。

金無怠知道自己遭到了出賣，無奈之下與3名探員談了6個小時，然後被帶走。

圖註：被帶上法庭的金無怠

讓金無怠沒有想到的是，他被帶走的第二天下午就被帶上了法庭，並被指控犯有間諜罪和陰謀出賣國家機密罪等十七項罪名，如果罪名成立，將被判處終身監禁，不得假釋。

1986年2月4日，「美利堅合眾國訴金無怠案」正式開庭。庭審一共進行了四天。金無怠本人在第三天作證。

金無怠承認了自己確有間諜行為，但坦白的唯一情報是在中美建交過程中，秘密提供給中國關於美國總統對中美關係決策的情報，並因此聲稱自己不僅無罪，而且還對中美兩國建交有功於美國。

金無怠說：「我提供了美國方面願意修好的情報，毛才做出了邀請尼克松訪華的重大決定」。

金無怠在自辯中說，他做這一切的動機不是危害美國，而是讓美中兩國化敵為友，造福於兩國人民。

但他的自我辯護沒有得到法庭的認可。

1986年2月7日下午4點，12名陪審員經過三個半小時的討論後裁定，金無怠間諜罪等17項控罪全部成立。

聽到審判結果時，金無怠面色冷峻，而坐在旁聽席第一排的周謹予哭得幾度昏厥，最後由法警架出法庭。

4.共同生活了20多年，竟不知丈夫是間諜

在周謹予眼中，自己的丈夫是個多才多藝、有趣幽默的人。在1998年出版的《我的丈夫金無怠之死》一書寫到「他很能幹，細心，很愛家，幫助朋友，很刻苦，他可以犧牲自己去幫助別人，他很愛中國，也很愛美國。」。

書中講到：金家是滿族皇室的後裔，屬正黃旗。1922年8月17日，金無怠出生在北京王府井的霞公府，在香山別墅長大。父親曾留學法國，回國後在法國人創辦的平漢鐵路局任處長。金無怠為側室所生，家裡兄弟姐妹共五人。

書中還回憶了兩人浪漫的沖繩之戀。大約是在1959年前後，在沖繩美國基地工作的金無怠和周謹予相愛了。儘管金無怠當時有自己的妻子，周謹予也有自己的丈夫，而且兩人各有三名子女，不過這並沒有阻止他們兩人的結合。並於1963年在美國加州結婚。

圖註：金無怠和周謹予的結婚照

為了婚後生活順利，雙方達成默契，不干涉對方行動，尊重對方隱私。多年來，金無怠在家中的辦公室，妻子從不踏入。唯一例外是一次周嫌屋內髒亂，進去收拾，金無怠知道後勃然大怒，周瑾予此後不敢涉足其內。

周瑾予說：「我不知道是他行跡高明，還是我麻木不仁。我們結婚這麼多年，很奇怪，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麼。」

但周謹予畢竟還是了解自己的丈夫的。她說金無怠「放浪行骸」，是多情種子、願意為情跳牆的風流書生。

金無怠退休後，至少有兩位情婦。一位是他當年的燕大同學，與女兒一起到美國來投奔他，於是舊情復燃；另一位也是從大陸來投奔他的親戚，金抵擋不住青春胴體的誘惑，老牛吃嫩草。

一次金與小情人幽會，被周睹在屋裡，金竟然反剪著周的手，讓小情人跑掉了。

周於是三次提出與金離婚，但在金甜言蜜語的哄騙下撤回了起訴。然而裂痕並沒有得到彌補。

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對已經破裂的婚姻卻因為一場深重的災難而讓愛情重放光彩。

從金無怠被關的第一天起，周謹予每周兩次去拘留所探視他，風雪無阻。他們還幾乎每天通信。一天一封從監獄發來的情書成了他們彼此的精神支柱。

周謹予以丈夫在監獄給她寫的信為主要內容，寫成了這本書。

1985年12月11日，周謹予寫道：

「總之，過去的都已過去了，我絕不記仇，只盼你能早日回到我的身邊，享享晚年相守之福……」

12月13日，金無怠在獄中回信說：

「小魚：

我知道你愛我是多深和多純，簡直是唯一的命根，所以在地震的大難臨頭時，人人都往屋外跑，而你卻往屋內沖，不是為別的，就是因為我還在屋內睡覺，你這樣把自己生死都置之度外的純粹出於本性的行動，實在深深感動了我……」

偵辦此案的史密斯也感嘆到：平心而論，金氏是一個優秀諜報人員。他為**工作多年，老婆一無所知。即便事情出來後，他都進了監獄，仍然守口如瓶，幾乎沒有給老婆透露一點過去的行蹤。

5.金無怠為什麼會在看守嚴密的監獄中自殺？

在獄中等待正式開庭的金無怠相當沉著鎮定。他認為尼克松和毛握手言歡，是他通風報信的結果。所以金無怠相信很快就會以勝利者和英雄的面貌回到家人中間，回到中國。

他在獄中多次寫信給周謹予講到：「等我出獄了，將會有許多的人來採訪，到時候會被拍攝成轟動全球的最為精彩的電影、電視劇，那時，我是男一號，你是女一號，我們會成為明星。」

就在法庭判定金無怠所有罪名成立、在監獄中等待判刑的時候，他還曾經幻想要直接上書，請里根，布希出面為其洗清冤枉，平反昭雪。金無怠曾要求周謹予到北京面見鄧小平，提出美中交換條件，讓他回到中國的建議。

在此期間，中方曾公開表示：「……我們同那個人沒有關係，美國方面的指控毫無道理。」

1986年2月19日下午，周謹予和往常一樣去探視了金無怠。這是周謹予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的丈夫。她回憶說，丈夫沒有任何異常，始終認為中方對他不會袖手旁觀。

隨後，金無怠接待了生前最後一位訪客――紐約華文報紙《中報》記者陳國坤。

2月21日上午，金無怠在獄中吃過早餐後以塑料袋套在頭上，用鞋帶繫緊，窒息而亡。

這種自殺方式不用說在關押金無怠的監獄、就是在全美國的監獄裡也從來就沒發生過。就像用自己的手捂住口鼻悶死自己——需要多大的決心和毅力？！

金無怠之死無疑是悲壯的，對於許多人來講，都是最好的選擇。

儘管金無怠學醫的兒子參加了父親的屍檢，但金的親屬們不相信金是自殺。

周謹予對金無怠的自殺提出質疑，提出諸多疑點，例如金無怠死時面容平和，不似窒息而死，並認為金無怠之死「是個謎，謎底要大家去分析」。

圖註：在關押金無怠的房間，看守所長給《中情局裡的紅色間諜》主持人介紹其自殺時的情景。

美方卻認為：金無怠生前的最後一位訪客——那名《中報》記者可能是**情報部門的人。是他給了金某種暗示：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否則他應該不會這麼做。

實際上，就在金無怠自殺不久，**就秘密召開了金無怠追悼會。我的一位發小知道我要寫金無怠的故事，特地告訴我：他當年在某某某部門工作的同學就參加過那場追悼會，人數不多，大概不到30人，時間也不長，前後只有20來分鐘。

後記：魂歸香山

金無怠與周謹予並沒有留下兒女。他的一女（金美石）二子（長子巨石、幼子鹿石）全部是與前妻所生，並生活在美國。

他的女兒金美石說：「父親是那種當他走進一個房間，整間屋子都會亮堂起來的人。他就是有這樣的人格魅力。」

「我深深地尊敬、仰慕、熱愛我的父親。沒有什麼能改變這一點。」

就在我的文章快寫完的時候，我的朋友給我發來一條信息：「中國最強間諜金無怠墓碑驚現北京香山」。

爆料稱，前兩天，有網友在北京香山玉皇頂路過時，偶然發現一個果園裡的金無怠墓碑，旁邊是他父親金孟仁的墓碑。

立墓碑的是金無怠的三名子女。

金無怠是在北京香山度過自己的童年的。兒女們大概是想在海外漂泊了一生的父親回到他當年長大成人的地方。

魂兮歸來兮，魂兮歸來……

北京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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