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功是科學？瘋子也有說瘋話的自由

氣功是科學？瘋子也有說瘋話的自由

文｜武雲溥

著名科學家朱清時院士最近有番言論引起了不小的爭議。6月10日，朱清時院士在北京中醫藥大學做了一場題為《用身體觀察真氣和氣脈》的講座，據媒體報道，講座場面異常火爆，報告廳的每寸地板都坐滿了人。

朱清時院士描述自己修鍊真氣時的感覺。

朱院士在講座時說：「過去的十多年中，我一面學習與人體有關的醫學和生物學知識，一面努力用自己的身體觀察真氣，以求用現代的科學語言來更準確地講述真氣和經絡。」他描述自己修鍊真氣時的感覺：「意念可以操縱這個氣團，但是當意念讓它停留在氣海時，它會在氣海憋一會兒後會突然爆發，不受意念控制地上涌，沿脊柱（中脈）上行。氣團到腰錐時，有熱辣辣痛感，但很舒服；到大椎時常常被堵住，感覺掙得筋骨格格響；進到枕骨處也常這樣；這時細調身體姿勢，常有助於氣過關；氣到眉心輪，又會被堵住，這時會掙得頭大幅度搖動……」

我沒有練過氣功，但我看過很多武俠小說，朱院士描述的這種練功感受在武俠小說里比較常見。現實生活中有人這麼說，我覺得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的原因主要在於朱院士的職業身份：生於1946年的朱清時是我國科學界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是中科院院士，曾經做過中科大校長和南方科技大學首任校長，還是英國皇家化學學會會員，「著作等身」和「桃李滿天下」這兩個詞，朱清時都當之無愧。

正因為朱清時院士是實打實的大科學家，當他侃侃而談「修鍊真氣」這種話題時，讓很多一見「氣功」就喊「偽科學」的反偽鬥士們，一時有點懵圈，不知如何下嘴：你能說朱院士不懂科學嗎？

「真氣」這個東西，你既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

朱清時院士的確在談論一個科學範疇之外的話題。他說，用現代科學無法理解真氣和經絡，目前的科技手段觀測不到，只有修鍊的人自己能感受到真氣。也就是說，「真氣」這個東西，你既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這對於建立在實證基礎上的現代科學來說就是一片未知的蠻荒之地。朱院士說：「一個新東西剛出來的時候，往往不被人所理解。」

由於沒練過氣功，我也理解不了朱院士說的「真氣」到底是真是假，以及有多厲害。但是，他說的這些並不是「新東西」，上世紀八十年代延續到九十年代的「氣功熱」，席捲全中國，相信很多人都還記得。五花八門的氣功，以及神乎其神的「人體特異功能」，當年可真的是一時顯學。

氣功大師嚴新。

氣功大師張寶勝與信徒合影。

我記得有兩個著名的「大師」——嚴新、張寶勝，都是上過官方主流媒體、給老幹部發功治過病、全國巡迴做「帶功報告」，甚至有大學和官方專門成立的科研院所，正兒八經「研究」過他倆的功力，留下的很多科研論文現在圖書館資料庫里還能查到。

也許有人不知道或是淡忘了，當年的「氣功熱」也有主流科學界的積极參与，領頭呼籲研究氣功和人體特異功能的，是時任國防科工委副主任的大科學家錢學森——錢老先生應該不需要介紹，我小學時候就學過他老人家的光輝事迹。

錢學森說：「我以黨性保證，人體特異功能是真的，不是假的；有作假的，有騙人的，但那不是人體特異功能。人體特異功能和氣功、中醫理論是密切相關的。」在錢學森以及當時一大批領導幹部的支持下，國防科工委下屬還有過兩個神秘機構「749局」和「507所」，就專門研究科學一時解釋不了的各種超自然現象。

腦袋上頂個鍋，就像電視機天線一樣，可以接收到宇宙真氣。

當然，我輩平常老百姓也只是道聽途說，沒見誰真的接觸過此類神秘力量。我親眼見過的，也就是八十年代末那些遍布書攤的氣功功法，翻開來凈是一些腦袋上頂個鋼精鍋的練功者。按照書里的說法，他們腦袋上頂個鍋，就像電視機天線一樣，可以接收到宇宙真氣。

相比之下，現在朱院士的描述，我覺得都還算保守、謹慎的，並不像胡說八道。我甚至相信朱院士自己真的感受到了「真氣」，只是他和旁人都無法驗證，這種感覺是真實存在的「真氣」，還是一種幻覺。但無論如何，朱院士有表達自己觀點和感受的自由，誰都不能用「偽科學」的大棒來剝奪朱院士的言論自由。

道理很簡單，你可以不相信朱院士所說關於「真氣」的一切，他也沒有動用什麼力量強迫你相信這一切，然而你也證明不了他是錯的。退一萬步說，即使是個瘋子，只要不傷害他人，瘋子也擁有說瘋話的自由——我看到很多批評朱清時院士「宣揚偽科學」的文章，很遺憾，沒幾個說到點上，一些批評意見看起來更像宗教裁判所出來的。

科學家能研究氣功嗎？要我說，當然可以，真正的科學探索精神理應破除禁區，無邊無界。關鍵在於，對於「氣功」或是「特異功能」的研究，既與宗教信仰無關，又與社會問題無關。大家都知道那位跑去國外的某某功教主，當年也是以練氣功為名，招攬了眾多信徒，結果是個邪教，真坑了好多人。

為什麼氣功研究在今天仍然是個敏感話題。

因為氣功是種用常理無法解釋的神秘力量。

為什麼氣功研究在今天仍然是個敏感話題，因為這種用常理無法解釋的神秘力量，很容易填充廣大吃瓜群眾莫名空虛的心靈，進而成為社會事件的組織工具。但只要不走到危險的這一步，學術研究就是學術研究，即使不是當代科學範疇內的問題，也是可以研究、可以討論的。

朱清時院士說：「我知道我離真理肯定還很遠。科學的本質只是重事實講道理。」依我看，真理距離我們都還遠著呢，但眼下的爭議，還不至於急著定論。女士們枕頭們，再聊聊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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