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那一疊獎狀

一天，翻找東西時，竟然在不起眼的牆角發現了一疊粘貼得整整齊齊的獎狀，一張張翻看下去，我不由得心底一顫——作為教師的我，是多麼粗心啊！孩子從小到大，得了這麼多的獎狀，竟然一直並沒有引起我的注意，沒有得到我的祝福。我真不是一名合格的父親，甚至也有愧教師的身份啊！

孩子今年已經上六年級了，從小就沒有養成許多良好的習慣。小女孩就是一個大男孩的性格，平時總是大大咧咧的，粗心大意，不拘細節。成績在班上一直都是中上游水平，並不拔尖。在學習上，我也從來對她不抱太高的期望，勉強過得去就行。

因此，每學期期中或期末，當她領回一張張「優秀學生」「優秀少先隊員」之類的獎狀時，我都是隨便看一眼，便不予置評了。久而久之，她便再也沒有了將獎狀拿給我看的習慣。原本以為這些獎狀早已被當成垃圾丟掉了，誰知竟被她一張張地粘貼在不顯眼的牆角，而粗心的我，竟也一直並沒有注意到。

細數那一疊獎狀，從一年級開始，將近六年，竟也有20來張。這其中浸透著孩子的心血，飽含著老師的期望，卻唯獨缺少更多殷切的父愛和祝福！

輕輕摩挲著這一張張紅黃黑三色相間的硬硬的紙張，恍惚間我彷彿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記憶中的我一直成績優異，幾乎每次考試之後都能得到獎狀和獎品。每當我拿回獎狀之後，看到父母滿意的笑容和激動的表揚，心底彷彿比吃了蜜還要甜，然後便是督促父親立即將獎狀粘貼在房子最顯眼的牆上，並憧憬著來到家裡的親朋好友如潮的讚歎！有時遇到父親正有事，不能馬上張貼好獎狀，我心底便會沒來由地感到一陣陣的失落乃至生氣……

到了上師範學校時，因為我的音樂、舞蹈成績不好，幾乎每學期都與名次獎項無緣，總是只能得到一些「勞衛積極分子」之類的「邊緣榮譽」，直到又一次還是只得到「勞衛積極分子」獎時，迎來的竟然是父親的怒火：「你是怎麼學習的？每學期都只得些『勞衛積極分子』之類的獎，這又有什麼用？」我當時就懵了，甚至就此產生了自暴自棄的想法——難道農村出身的我，愛勞動、講衛生竟然還有錯？

再後來參加工作之後，才知道學習期間的一切榮譽，對於工作之後的晉職晉級，無異於一張張廢紙，毫無用處……但是，我還是捨不得將那些泛舊泛黃的證書丟棄不顧，一直小心地保留著。

然而今天，已經久為人父，已經有了二十多年教書育人經歷的我，竟然犯下了如此低級的錯誤！而這，還是在自己有過切膚之痛的經歷之下犯下的，而且一犯就是將近六年！不知道這一張張沉默的獎狀背後，留下了女兒多少失望和淚水？這，豈是能用粗心的理由便能輕易搪塞過去的？我，怎能原諒自己？

近年來，我常常撰文抨擊家庭教育不足對孩子造成的負面影響，到頭來，卻發現自己竟也是其中的一員。「亡羊補牢，未為晚矣」。不知後知後覺的我，還能否獲得女兒的諒解？但是，不管怎樣，我也只能付出更多的愛心和努力，才能爭取給她補回早已陌生的鼓勵和讚揚，給予她早就應得的驕傲和成就感。或許，這也才能使作為父親的我、作為教師的我聊以得到一絲的心安。

作者 周衛軍

編輯 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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