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手拿俄羅斯的東西，薛寶琴竟然到過「異域島國」

第52回，有一個關於「真真國」的女孩子的故事。美麗的小姐薛寶琴描述說，她8歲那年跟著父親到西海沿子上買洋貨，見到一位真真國的女孩子，才十五歲，長得異常漂亮，還會作中國詩詞。

寶琴念了一首這位女孩子作的五律詩道：「昨夜朱樓夢，今宵水國吟。島雲蒸大海，嵐氣接叢林。月本無今古，情緣自淺深。漢南春歷歷，焉得不關心。」

眾人聽了都感嘆道：「難為他！竟比我們還強。」

古代貢品

這段描述會讓人禁不住浮想聯翩：姑娘的話中提到的「西海沿子」究竟是指哪裡？從中國古代對「西洋」的理解來看，有沒有可能是指印度、新加坡或是印尼一帶？讓我們再來看一看書中對這位真真國女孩子的描述吧：「那臉面就和那西洋畫上的美人一樣，也披著黃頭髮， 打著聯垂，滿頭帶的都是珊瑚，貓兒眼，祖母綠這些寶石，身上穿著金絲織的鎖子甲洋錦襖袖，帶著倭刀，也是鑲金嵌寶的，實在畫兒上的也沒他好看」。

從這段描述上看，這位女孩子顯然具有西亞或歐洲白種人的特點。「那臉面就和那西洋畫上的美人一樣」，從這句話上看，當時在中國已經有一些西洋畫在流傳了。再從「島雲蒸大海，嵐氣接叢林」這句詩上看，這真真國又似乎是一個島國，且應該在熱帶或亞熱帶地區。真真國到底在哪裡呢？實在是令人玩味不已。

如果說「真真國」還是一個帶有奇幻色彩的國家，讓人可望不可及，那麼《紅樓夢》中提到的另一個國家俄羅斯，則可以說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歐洲國家了。書中第五十二回中有一個「勇晴雯病補雀金裘」的故事，說是寶玉要去給舅舅祝壽，賈母給了他一件名貴的外套，稱作「雀金呢」，並且說「是哦啰斯國拿孔雀毛拈了線織的」。其中的「哦啰斯國」也就是現在我們所熟知的「俄羅斯國」。看來，這雀金裘是當時外國進口（或進貢）的東西，只有達官貴人家中才能享用得上。後來這雀金裘燒了個洞，寶玉的丫鬟們想「叫個能幹織補匠人織上」，而不要驚動老太太、太太們，卻誰知「不但能幹織補匠人，就連裁縫綉匠並作女工的問了，都不認得這是什麼，都不敢攬。」最後還是俏丫鬟晴雯能幹，不僅一下子就看出了「這是孔雀金線織的」，而且還撐著病身子把這雀金裘給補好了。一段關於俄羅斯名貴服裝的描寫，給小說增添了不少異國情調。

其實，書中關於外國物品的描述還特別多。比如劉姥姥二進大觀園的時候，曾經醉卧在寶玉的住所怡紅院中。在這位寶二爺的卧室內，劉姥姥大開眼界，見到了許多先前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栩栩如生的畫，以假亂真的穿衣鏡，等等。特別是用手摸鏡子的時候，聽得「咯噔」一聲，「原來是西洋機括，可以開合，不意劉老老亂摸之間，其力巧合，便撞開消息，掩過鏡子，露出門來。」想想看，這裡的「西洋機括」是不是一種外國的機械裝置？又比如第五十七回寫紫娟為試探賈寶玉是否真愛林黛玉，故意假說林家要接林黛玉回家，要離開大觀園了，賈寶玉信以為真，立刻就呆住了，頭腦開始不清楚。書中描寫賈寶玉看到了「十錦格子上陳設的一隻金西洋自行船」，也以為是林家來接林黛玉的船， 便大呼「了不得了」。現在我們想像一下，這所謂「金西洋自行船」，是不是一種西方的航船模型呢？西歐有很多國家，像西班牙、葡萄牙、英國、荷蘭等等，航海事業起步早，制船業自然比較領先，航船模型作為一種高級擺設物品， 或是貿易商品，或是貢品禮物，通過種種渠道進入到中國，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還有，書中曾描述晴雯生病時，賈寶玉讓麝月取鼻煙盒來為晴雯治病。關於這鼻煙盒，我們看到書中是這樣描述的：「寶玉便揭翻盒扇，裡面有西洋琺琅的黃髮赤身女子，兩肋又有肉翅，裡面盛著些真正汪恰洋煙。」吸了鼻煙後，寶玉進一步說：「越性盡用西洋葯治一治，只怕就好了。」另外他還提到了一種「西洋貼頭疼的膏子葯，叫做『依弗哪』」。此外，像什麼王夫人房裡的「猩紅洋毯」，鳳姐的「大紅洋縐銀鼠皮裙」，蔣玉函贈給寶玉的「茜香國汗巾」， 從這些事情上我們可以看出，在這個富貴榮華的大觀園內，外國貨還真不少。

我們知道，像自鳴鐘、穿衣鏡以及西洋機括一類的東西，應該是近代才會出現的東西。而《紅樓夢》中到底描寫的是什麼時代的事情呢？書中人物所穿的衣服有很多都帶有清朝的痕迹，但從一般的關於《紅樓夢》的圖片以及戲劇服裝上看，卻都不是清朝人物的裝束。此外，小說中關於其人物年代的說法是「無朝代年紀可考」，總之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朝代的事情。這就使得大觀園中的故事年代越發無可考證，像自鳴鐘、洋服、鼻煙等，也只是充當富貴人家的賞玩之物而已。對一般老百姓而言，「西洋」是遙遠的國度，是不可想像，亦不可思議的。

當我們今天讀到《紅樓夢》中關於「真真國的女孩子」、「哦啰斯國的雀金裘」以及鼻煙盒內的兩肋長有肉翅的西洋琺琅的黃髮赤身女子的時候，依然會產生一種亦真亦幻、心馳神往的感覺。你說怪不怪？也許這就是藝術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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