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與孫子眼中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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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與孫子眼中的水

老子和孫子都喜歡用水作比喻。老子喜歡柔弱，有人說它是女權主義著作，孫子當然是陽剛的。他們談水時，有共通處，也有不同處。

共通處，是水之柔弱。

不同處，是老子從哲學上講以柔克剛；而孫子則直接講水勢、水形、水流的應用。

老子81章有兩章講到水，就是第八章（帛書為５２章） 和第七十八章（帛書為43章）。第八章說：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居（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老子行文的特點，是一章之中總是有虛有實，有抽象有具體。水好，好在什麼地方？不爭、無眾人之欲，近乎大道。擇居、用心、給予、言談、施政、做事、把握時機，都能做得恰到好處故無憂。

第七十八章說：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聖人云：「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正言若反。

水是柔弱與堅強動辯證法的最好案例。普通人做不好以柔克剛，聖人和領導，則能夠與眾不同，達到相反相成的目的。比如我們今天說的「顧客是上帝」、「為人民服務」之類。說什麼不重要，重要是為什麼這麼說。機事不密則害成，聰明人不會讓對手窺視到目的。對手換位思考，逆勢思維，可能更接近真象。

孫子則直白得多。孫子13篇，有三篇用水做比喻，比例比老子大得多。這三篇就是軍形第四，兵勢第五和虛實第六。

4篇第4段說，勝者之戰民也，若決積水於千仞之溪者，形也。

軍形要決積水於千仞之上，這是何等形象的比喻。

5篇第3段說，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鷙鳥之疾，至於毀折者，節也。故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勢如擴弩，節如發機。紛紛紜紜，斗亂而不可亂；渾渾沌沌，形圓而不可敗。亂生於治，怯生於勇，弱生於強。治亂，數也；勇怯，勢也；強弱，形也。

兵勢如激水漂石又是何等形象！

6篇第7段說，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故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日有短長，月有死生。

我最喜歡這一段。避實擊虛，因敵制勝，兵無常勢，是難以理解的，但用水比喻避高趨下，因地制流，水無常形把問題說得明明白白。有孫子的水無常形、因地制流，我們就更能理解老子的「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 」了。善是沒有固定標準和方法的，法無定法、見招拆招而已！剛與柔，都不過是達到目標的方法。水無常形，以手指月是要一個方向，要看到月亮，而不是要研究如何指月。過程管理重要，但不能忘了目標。努力重要，但方向不對，努力白費。單純軍事觀點，為技術而技術，為藝術而藝術，價值何在，值得忘記目標的人研究，更值得被他們忽悠的人小心。水無常形，法無定法，因地制形，順勢而動，見招拆招，故無憂，故無不成、無不為，是謂上善。目標決定過程，目標決定方法，這就是上善若水的意義。

老子有很多留白，回味無窮。孫子則化難為易，深入淺出，令人拍案叫絕。水雖柔弱，但激水漂石，滴水穿石，可以讓人深刻理解柔以克剛的道理。

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順勢而為，是個難以理解的抽象命題，孫子用水就把它闡明清楚了。

上善若水，幾近道，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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