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愛情的中年人們

作者 紅肚兜兒，話少胸小眼神兒屌的寫字狂

圖 Emiliano Ponzi 來自網路

「我們之間，只是一夜嗎？」他看著她，是質問，也是挑明。

如果只是一夜，那麼我不會思念你，不會再見你，不會久久地凝視你，不會在撫摸你時，那樣小心翼翼。

他和她，在冰天雪地的芬蘭相遇。

他的女兒，和她的兒子，都是自閉症。為此，他們想過很多辦法，做過很多償試，最終來到異國的活動營，為一線渺茫希望。

也許是生活太苦悶了，那一點惺惺相惜的愛情，彷彿如饑似渴。

他的妻子情緒無常，對他的喜怒哀樂都無動於衷。她的丈夫終日忙碌，對她有關照，卻不再有柔情。

兩個人在婚姻里孤獨無依的人，兩個為了孩子負重前行的人，兩個在日復一日的僵硬生活里壓抑自己的人。

他和她，就像這部電影的名字《男和女》。

相遇是巧合，但愛情未必。有時，愛情是人們逃避生活的一種方式，逃避婚姻里的厭倦、疲憊、艱難、冷漠，甚至絕望。

換個時間點，他們不會愛上。

愛上了，卻是個錯誤。兩個結婚生子的人，兩顆麻木許久卻生出一絲悸動的心，要如何面對一場意外降臨的愛情？

一場名為「外遇」的愛情。

在避開現實生活的片刻里，愛情鮮美如夢。他可以像孩子一樣低頭吃她手裡的水果，她可以像少女一樣埋頭在他胸口。

可是，夢總會醒，就像她總會問，「現在幾點？」

並不是跌宕起伏的故事，或許只有一聲嘆息，這輕輕一口氣，卻比轟轟烈烈更重。

人到中年，擔負著家庭，經歷著生活的風吹雨打，談愛情？談何容易。

所以，年輕時對這種故事肯定不屑一顧。因為真愛至上，大把時光可以揮霍，只要一見衷情，浪跡天崖是浪漫，轟轟烈烈是深刻，拋卻一切是洒脫。

只有背負了家庭的人，才知道要打碎一切去追求愛情，何等的難，何等的掙扎，何等的恐懼內疚。

所以，中年時會哭的，因為終於懂得有些有無奈，是那樣鑽心地疼。

他走到酒店房間的門外，卻不敢按響門鈴，這一夜之後終是更殘忍的離別，他用拳頭抵著額頭，壓著聲音哭；她隻身追隨他到愛情開始的地方，卻看見他對著妻子女兒溫柔微笑的樣子，她坐在計程車里痛哭失聲。

她的丈夫說，回來吧，孩子很想你。

他的妻子說，謝謝你，這麼多年了，真的謝謝你。

有那麼一瞬間，你以為生活會改頭換面，出現另一種可能，彷彿回到18歲，莽撞任性地重來一次，這一次，會不會是好戲連台？

然而，生活還會繼續，我們相愛過，此生卻再不相見。

婚姻里，也有很多心力交瘁的時刻吧？

那個朝夕相對的人，卻彷彿離得越來越遠；有些壓力抗了太久，快要把神經壓斷；工作忙忙碌碌，又看不到出頭之日；一天比一天更累，要顧及的太多，甚至忘了一身輕鬆的感覺。

有時，不是另一個人有多強大的吸引力。只是孤獨了太久，只是用成熟把自己束縛了太久，或者只是太久沒有流過眼淚，然後遇到了另一個同樣苦澀的靈魂。

我愛你，因為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不用考慮現實，不用擔心未來，只要像少年一樣，開開心心地戀愛；只有和你在一起，不用說太多話，就懂得彼此心裡的苦與痛，就懂得如何溫柔地互相撫慰。

你是成年人，你結婚生子，你操持生活，可你心裡的苦悶與傷口，卻無法說給枕邊最親密的人聽，那不再是愛情，卻是責任。

家庭的責任。

家庭不僅是避風港，不僅是親情，不僅是血緣子女，不僅是承載了青春與成長的記憶，更是責任，你親手建立的一切，又怎麼可能隨意付諸一炬。

你捨不得伴侶，捨不得孩子，捨不得在他們需要你、信任你、尊敬你的時候，像個無情無義的愣頭青一樣，扭頭就走。

懷著內疚，又如何全心全意去愛另一個人？

我愛你，可是我無法自由自在地愛你，我們都有自己的家庭，我們身不由己。所以這些痛苦，我們都得忍下去；所以人生種種，不必再詳敘。

一場婚姻白頭偕老，接受祝福時，當事人總會微笑，那笑里總藏著一絲無奈。漫漫人生，誰又沒經歷過左右為難的時刻，為了保護家庭而失去了什麼，心裡都記得。

最後一刻，他攥著車鑰匙，衝動的要去追尋她的背影，卻忽然看見女兒在窗後望著他。

這場相遇，如果是肉慾多好，卻偏偏是愛情。此後餘生，他們都得在含淚時，假裝微笑；也會在懷念摯愛時，慶幸摯親都在身邊。

我敬佩那些為了愛情付出一切的人，而那些為了責任而放棄愛情的人，同樣值得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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