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吟誦遭遇尷尬怎麼辦？

如今塵世，忙而浮躁。若能沉身靜心，聽蕭蕭古曲，淺吟低唱唐詩宋詞，甚是微妙。焚香、品讀千百年前的絕世佳作，無疑不是一種享受。然詩詞中選讀古音今音歷來爭論不休，莫衷一是。前幾日，我在《唐詩三百首》公益課堂上，品讀李白五言古體詩《春思》，標題「思」的sī音。都是按照我們國家現行推廣普通話的要求，讀現代規範的漢語讀音。「思」現代新華字典中只有兩種讀音：讀sī，思想；讀si，姓。但我之前聽南京師範大學副教授，碩士生導師酈波老師講解《春思》，強調「思」要讀sì，做動詞用。我的學員使用的是台灣國學教育大家王財貴推薦《唐詩三百首》精典誦讀本，明確標註sì音，讓我再次陷入糾結之中。

記得上大學那會兒，教古代文學和古代漢語的教授們都極力推崇中古音讀法，讓我第一次感受對古文字讀音知識方面的匱乏，對教授們頂禮膜拜。可到了現代漢語教授的課，又是180度的旋轉，普通話還要測試滴。唉！讓我們每日頻繁穿梭於千年時空。具體教學有沒有統一說明？

清初語言學家顧炎武主張「舉今日之音而還之淳古」，用古音誦讀古詩。清代音韻學家江永則認為，「古人之音雖或存方音之中，然今音通行既久，豈能以一隅者概之天下？」 當代著名古漢語研究專家郭錫良先生認為，「那些已經進入現代漢語或書面語中，有比較廣泛的群眾基礎，一般字典或詞典中也都註明它的讀音，自然應當去學習它、掌握它；對那些由於語音變化等原因，沒有保存在現代漢語里的破讀，則不必特別加以區分，就照現代習慣的讀音去讀。」這一長期以來給讀者帶來了很大困惑的問題。是否有了了結呢？

現在有一些人在閱讀古詩的時候仍熱衷於讀中古音，在閱讀杜牧的《山行》的時候，把「遠上寒山石徑斜（xié）」，讀為「遠上寒山石徑斜(xiá)」。賀知章《回鄉偶書》「鄉音無該鬢毛衰（shuāi）」中的「衰」字，讀作「cuī」。更有甚者，如李白的《將進酒》的「將（jiāng）」字應念「qiāng」，表「請、請求」的意思。李商隱的《籌筆驛》「徒令上將揮神筆，終見降王走傳車。」中「令（lìng）」應讀作「líng」；杜牧的《初冬夜飲》「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誰此憑闌干。」中「憑（píng）」讀作「bìn」；杜牧的《寄浙東韓八評事》「一笑五雲溪上舟，跳丸日月十經秋。」中「跳（tiào）」讀作「tiáo」等等，這種古今讀音差異，實在是很多，不勝枚舉。

筆者認為，在國家大力推廣普通話的今天，無論在課堂講授古詩，還是課下誦讀古詩，我們都必須養成自覺使用普通話的習慣。為押韻而讀古音的做法非但不能提倡，而且根本就是不可取的。因為語音是隨著歷史的發展而演變的。所以古人作詩所用的一些韻腳，我們今天用普通話讀起來不押韻是很正常的。如賈島的《題李凝幽居》：「閑居少鄰並，草徑入荒園。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過橋分野色，移時動雲根。暫去還來此，幽期不負言。」用普通話讀「園、言」押韻，「門、根」押韻，而「園、言」二字和「門、根」二字卻不押韻。還如陳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韻腳「者」和「下」，用普通話讀根本是不押韻的。然而二字古音屬同韻。「者」是上聲馬韻字，「下」讀作上聲時也屬於馬韻字，因為二字同音，所以可以押韻。語言學家王力先生曾經強調：「我們認為，在閱讀古詩時，要了解古今語音是不同的，最好能有一些音韻學知識：但是在朗誦古代的詩歌韻文時，完全可以按照現代普通話的讀音來朗誦。我們不可能用古音來念古代的詩歌韻文，也沒有必要；更不能採用前人那種改讀韻腳的辦法(即叶音)，因為那是不科學的。

但如果您是古詩文愛好者，是中華傳統文化的傳承者，或是韻律研究者，就自然要掌握是古音。否則吟誦平仄問題，四聲韻律問題都會遭遇尷尬，特別是吟誦時的聲調長短音都是與平仄四聲關聯密切。按現行漢語普通話相距甚遠，根本是行不通的。一不小心就會貽笑大方了。比如《清明》「清明時節雨紛紛」中的「節」按現代漢語是陽平，而在中古音屬「仄」聲，短促有力的。所以吟誦當有區別。現在全國開始推廣國學詩詞走進校園，走進課堂。中小學古詩文教學，那一定要用普通話標準音誦讀古詩文作品。在小學階段的教學目的不在於古音的研究，而是通過對古詩文的學習，能大體領悟詩文大意，想像美好意境，體悟詩人隱暗表達的情感，從而感受中華文化的豐厚博大，熱愛祖國語言文字。如果錯誤地讓小學生深究一個在字典里已經沒有的讀音，不僅超出了小學生的認知水平，加重學生負擔，還不利於學生對現代漢語的掌握和運用。

我們應以《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審訂後的讀音為規範讀音，按《詞典》中注音讀。例如：「碧水東流至此回。」（杜甫《望天門山》）中的「回」字；「青山郭外斜。」（孟浩然《過故人庄》）「遠上寒山石徑斜。」（張繼《楓橋夜泊》）中的「斜」字；「《靜夜思》（李白）、《天凈沙·秋思》（馬致遠）」中的「思」字。分別曾經讀為「huái」、「xiá」、「sì」，我們就應當按《詞典》中的注音「huí」、「xié」、「sī」，去讀這些字，而不必效仿所謂名家的朗誦方式。更不要使用台灣精典誦讀編本，因為普通話只在大陸推廣，台灣國學精典讀本讀音與我們還是存在差異的。

願我們以吟誦方式走入唐宋詩詞文化的精神，品味其蘊藏哲理、汲取其閃爍文采、陶醉其洋溢情感、仰視其彰現人格。不必再為不識古音而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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