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費時代的主動與被動

在網路與共享下，媒體眼睜睜看著自己瓦解下去，話語權和影響力分崩離析，幾乎所有人都習慣於碎片式讀寫，幾乎所有人都有搖身一變成媒體的自由。付費之後，等待媒體與讀者的，是春風得意，還是步履維艱？

文 陳雨萌

香港一家網媒自6月以來的頭條推送，一連都是親切的召喚：「請付費支持我們。」

該媒體預將日後的內容劃分為免費與收費兩部分，這意味著，當閱讀完有限的免費內容後，讀者將會看到「免費閱讀到此結束」的提示。

發出付費信號的不止香港傳媒，內地的喜馬拉雅FM、知乎、分答、微博問答等，紛紛早已積極開啟付費領域。在新媒體和傳統媒體的競爭中，新媒體以低成本且快捷的優勢迅速崛起，而今在全人媒體的時代，又要重啟付費的方式，與彼此抗衡。

媒體的最大收入來源不是讀者，而是廣告。數字化時代創造了很多廉價的傳播渠道，但那些訂閱報紙雜誌或下載App的標價，遠遠不能填補免費內容需要的成本。若媒體無法自我維持一定的經濟能力，必然會導致信息質量的下沉。於是，付費與內容的主動銜接，是商業社會為價值買單的必然趨勢，同時也可以視為對創作人心血和版權的重視。由此可見其進步意義。

但對於上述香港媒體來說，開啟付費閱讀計劃無疑是一次被動的出擊。這個僅維持了兩年不到的新媒體，剛過完2017年的春天，就開始搖搖欲墜，陷入資金危機，不得不裁員近70%。比起其商業模式的發展困境，更深層次的原因，是網路與共享下傳播模式的震蕩。

在這場快速而驚人的變局中，媒體與讀者，猶如站在一面鏡子前後，所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讀者眼裡是信息時代的鼎立，無數內容正堆疊起來，成為每日生活攀不完的高塔，閑暇時隨手拈起一塊泥磚，便是高談闊論的資本。而另一邊，媒體眼睜睜看著自己瓦解下去，話語權和影響力分崩離析，幾乎所有人都習慣於碎片式讀寫，幾乎所有人都有搖身一變成媒體的自由。

而由此開啟的收費模式，能激起讀者的共鳴嗎？用收費划出質量高下的界線，能始終如一維持下去嗎？

當收費計劃對收費對象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對付費對象來說，或許也不容易。

免費閱讀模式下，人們對信息的篩選往往不會太嚴格，一篇理性深度的文章和一篇嘩眾取寵的文章，可能同時出現在他的朋友圈。但當收費模式開啟後，他可能嚴格起來，只想為高質內容買單。在消費不斷升級的過程中，比起短暫的體驗，人們更看重體驗所帶來的價值，進而開始衡量價格與產品的對等度。這意味著，內容的傳播會發生，由影響力主導到專業主導的進化——八卦不如知識，高產大V不如冷門學者，熱度比不上獨家。

但部分讀者的焦慮在於，長久以來免費閱讀下的體驗模式發生了改變，閱讀成本的上升，讓他們放緩海納信息的腳步，開始思考內容的價值：「是否有不良營銷、欺詐內容趁虛而入？」，「低於預期體驗還可以退訂嗎？ 」。「訂閱」這一曾經不假思索的動作，如今需要斟酌幾分。

再者，除卻對收費內容的考量，並非所有用戶都樂於接受收費媒體。尤其在版權意識尚薄弱，網路規管不嚴格的社會，可能有大批人湧向免費或低價資源，嘗到甜頭，進而認為收費模式並不是信息源的絆腳石。但從獲取資源的流程上看，這無疑是一場時間與物質成本的博弈。主動人群用金錢，節省尋找外來資源的時間精力，而被動人群用時間精力，對抗物質成本。

最終，付費這一行為，不僅將內容劃分為兩個層級，亦將讀者劃分為兩個層級。而這一讀者群的劃分或與內容的劃分恰好對等——值得好價格的內容吸引不吝嗇買單的讀者。從這一角度而言，付費將成為不同知識階級之間聯通的分水嶺。從商業模式來看，市場和社會也將更有序。

傳播變局下，無論媒體主動或被動選擇開啟付費模式，付費市場都已是一塊誘人的蛋糕，但免費仍有大市場，免費閱讀並不會全面、徹底地結束。

不過，從付費模式四處頻現又屢屢難產的現狀來看，由儉入奢的過程比由奢入儉的過程長很多，用付費激起媒體與讀者的活力，不是一件快速有成效的事情。「免費閱讀到此結束」的時代，付費之後，媒體與讀者，究竟是春風得意，還是步履維艱，或許要等到付費之路走得更長遠，才能有答案了。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