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的重建：比宮崎駿還6的今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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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長出一百朵花》

課前的話丨

動畫，是一種複合型的藝術，參與的人員眾多，不止監製、劇本、聲優、音樂包括人物設定都是由專門的人員來負責。

我們從一個所謂嚴肅的態度來說動畫。動畫作為一種表現形式，它在感知上嘗試了從前未有的東西。而藝術的可解讀性也在動畫中開放了，解讀經典的藝術品時，閱讀結束後得知的信息量意味著解讀的終結，而動畫或者其他動態視覺藝術品，閱讀的結束，才是解讀的開始而已。而今天主要講的今敏導演在動畫中使用的手法可以稱之為超現實主義。所以我們先講動畫、再來講超現實主義。

講座關鍵詞丨

看不懂也得裝懂的神作導演

這不是一隻煙斗？其實就是一隻煙斗

《盜夢空間》被認為是《paprika》的翻拍

完爆日本的水墨動畫

超超現現實實主主義義

震驚！杜尚為他男扮女裝

這個虐貓攝影師讓達利狂跳不止

達倫的《黑天鵝》多次「致敬」今敏

PART A

講 義

動畫的起源及中國動畫

關於動畫的源起，西方有歷史記載1640年德國阿塔納斯·珂雪發明了一個叫做「魔術幻燈」的裝置，這個裝置的結構類似於萬花筒。而同時，在中國能找到最早類似於動畫的形式就是皮影戲。但皮影戲與魔術幻燈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從形式上來講魔術幻燈更接近「裝置」，皮影戲的啟動則需要幕後有人即時操作，所以更像是一個「劇場』，更側重於表現行為本身。從呈現形式上的聯繫來說，可以提到一個當代藝術家徐冰，他是個很善於從中國傳統里找東西的人，他有一系列裝置作品叫《背後的故事》。從表面上來看就汲取了皮影戲的某點養分，呈現出光的繪畫，這件作品延續了十幾年，並從中發展出了很多不同的表現方法，從《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再到龔賢、沈周的山水。

《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丨徐冰

在2012年中國雙年展，徐冰在森林裡藉助現場的植物和光，創作了《背後的故事-10·自然之沉思》，表達了作品與世界的一個交流形式，而且所謂的中國元素和水墨不應該只是一個符號，而更應該是一種「語言」。而徐冰之前也說過一句我印象深刻的話，原話記不清楚，但大致是這樣，視覺藝術之所以迷人，在於其有著不可言說的部分。

那麼「中國動畫」最早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其中比較有名的長篇動畫是1965年《大鬧天宮》，人物設定出自於張光宇之手。可能現在很多人不知道張光宇，陳丹青曾經專門提到過他，說他是「畢加索加城隍廟」，他當時也教出來很多優秀的學生，當時的華君武還有廖冰兄就受了他很大的影響。《大鬧天宮》人物的造型很細緻，並且有傳統人物的造型感在裡面，整個動畫場景的細節設計的很漂亮。而之後比較有名的是1979年的《哪吒鬧海》，很多人都知道痛仰樂隊的標誌是哪吒自刎，出處就是哪吒鬧海。屠龍這類傳說在東西方都是有象徵意義的，並且都有書記載。在中國就是哪吒，哪吒象徵著對規則和約束的反叛和殉道。自我和世界之間的矛盾，通過了死（削骨還父削肉還母）來調解。當然最後他迎來了重生，但那種重生之後的哪吒還是不是哪吒呢。在西方《聖經》故事裡聖喬治屠龍，北歐神話《尼伯龍根之歌》里齊格飛殺死巨龍法夫納。而聖喬治和齊格飛的行為更像是行道，是為了保護規則和穩定，雖然齊格飛最後迎來了類似阿喀琉斯的死亡，並象徵著眾神黃昏的來臨。木心曾說過自己很喜歡哪吒，並有一段話，「在忠孝至上的仁義之邦，哪吒是徹頭徹尾的叛逆者，有極深的象徵意義在。

《大鬧天宮》丨

《哪吒鬧海》丨

簡言之，世界荒謬、卑污、庸俗。天才必然是叛逆者，是異端，一生註定孤獨強昂。哪吒，他是尼採的先驅，是藝術家，是武功上的莫扎特，是永遠的孤兒。」

《山水情》是中國動畫史上最負盛名的動畫，片長17分鐘全片沒有對話，通過音樂和畫面講琴師傳承的故事。這部片在國際上獲得了很大的聲譽，美術指導是李可染，人物設定吳山明保證了片子在畫面上質量。

《薩迦》丨張小濤

到了現在，中國動畫的印象似乎一直是低齡化的，但是中國動畫不止《喜羊羊與灰太狼》、《馬拉松王子》這樣的作品。也有實驗性和藝術性很強的動畫，四川美術學院新媒體藝術系系主任張小濤創作了一些實驗性的動畫，《薩迦》中有佛陀、手語、曼陀羅等元素，有很明顯的宗教性的精神述求在裡面，《量量歷險記》，講的是現代兒童教育存在著量產的問題，所以叫量量歷險記。當然，優秀和很爛的作品，在這個時代太多了，我們隨時都在瘋狂的製造，所以也不一一例舉了。

日本動畫

手塚治虫丨

提到日本動畫不得不提手塚治虫，當時有個說法，他受萬氏兄弟（萬籟鳴、萬古蟾、萬超塵 、萬滌寰）（《鐵扇公主》的影響，後來又看到《大鬧天宮》，於是想做一個能像孫悟空一樣可以上天入地的角色，於是就有了日本第一部長篇動畫《鐵臂阿童木》。他在日本的地位很高，不僅僅在於他在不同的漫畫題材上都做出了很高的藝術貢獻，他還發明了日本沿用至今的輪替制，所謂輪替制，是當時手塚治虫為了應付每周要製作一集《阿童木》這種幾乎不可能的進度要求，於是成立了一個五人團隊，由這五人輪流擔任其中一集的編劇、分鏡、原畫、動檢、攝影、錄音等所有負責工作...甚至還包括向贊助商試映！如此一來不但能保證每周能交出一集成片，而且每集的製作時間也從一周被延長到了五周。保證每周有一集20分鐘的動畫。像之前迪斯尼動畫電影製作起來，可能要兩三年，正是因為手塚治虫在這方面的一個改革，日本動畫才逐步達到了現在的產業化。當然，也有人認為，手塚治虫的輪替制對日本動畫的遺害更深。

《千與千尋》手稿丨宮崎駿

接著我們來說說宮崎駿，他的作品有《千與千尋》、《哈爾的移動城堡》、《幽靈公主》等，宮崎駿經常會說我要隱退了，然後又跑回來說這是我最後一部了。《借東西的小人阿莉埃蒂》、《懸崖邊上的金魚姬》、《等風來》他都說是最後一部，最近他又在拍他最後一部片子，大家可以去關注一下。接下來這位是美輪明宏，三島由紀夫曾經追求過他，他是個男的。他在《哈爾的移動城堡》中為荒野女巫配過音，《幽靈公主》中為狼神莫娜配音。日本動畫製作因為是眾人協力製作的，所以裡面也會有一些好玩的小插曲。比如去年很火的《你的名字》，裡面的作畫監督是之前吉卜力工作室的安騰雅司，他參與了《千與千尋》等名作的製作，並且在《紅辣椒》里他也擔任了作畫監督。宮崎駿的動畫總會有一種置身於風和空里的感覺，而整部作品看完卻又讓人反思人與自然之間的關係，雖然基調輕鬆，但其實讓人有一種莫名的「責任感」。

《攻殼機動隊2無罪》丨押井守

跟宮崎駿同一時期的幾個動畫導演有大友克洋和高畑勛等人，押井守也是那一代人里的話題人物。他的作品整體感覺十分深刻且另類。《攻殼機動隊》的真人版今年在電影院上映了，斯嘉麗約翰遜主演，整部翻拍版據說是一部COSPLAY。《攻殼》的台詞經常引用哲學書里的話，《攻殼機動隊2無罪》中儘是充滿哲理的台詞，包括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之類的話在動畫中大量出現，很多人說押井守的作品很說教。包括其中「金句王」荒卷大輔的人設形象與叔本華是一模一樣的。《攻殼機動隊》十幾年前（2004）上映，製作水準卻相當的高。片頭義體生成的畫面和最近熱播的美劇《西部世界》十分相似。《攻殼機動隊2無罪》中段有一個場景很像百鬼夜行，但挪用的都是中國元素，押井守對中國文化的符號有著一番見解，但是他在電影里的體現方式卻不是刻意的。《攻殼機動隊》最大的主題我認為是關於精神（或說自我意志）與身體之間的矛盾，人偶是裡面經常出現的符號。包括有句台詞：生去死來，棚頭傀儡。一線斷時，落落磊磊。是出自日本能劇大師世阿彌的《花鏡》。動畫中出現人偶、鏡像、身體這樣東西，形成和語詞的對照。另外也引用了齋藤綠雨很多話，比如這句。「數人持鏡,即有成魔者。非照魔者,造也。即鏡可窺見,不可久視。」看押井守的作品，我們始終會保持一種思考，虛擬和真實之間的界限究竟是什麼？

《混沌武士》丨渡邊信一郎

渡邊信一郎他的作品知道的人可能不多，《宇宙牛仔》是他最早的一部動畫劇集。包括和他的御用音樂製作管野洋子可能也比較冷門，當時《星際牛仔》的音樂在國際上得了大獎。音樂在動畫中是非常重要的，比如侯孝賢有陳明章，《卧虎藏龍》里選用譚盾的音樂，姜文的《太陽照常升起》里也使用了久石讓的音樂。有機會可以去看看《混沌武士》，裡面的音樂做的真的很不錯。《混沌武士》片尾曲中有一幀圖像是一顆枯樹上的烏鴉群，這個構圖和日本攝影師深瀨昌久的攝影很像，他拍過一本攝影集叫《鴉》。深瀨昌久的作品裡有一種失焦和旁觀，而《混沌武士》的故事結構也和一般的動畫有很大的區別。

今 敏

他的第一部片子《未麻的部屋》。用大白話來說，這裡面講了一個偶像明星成長並且蛻變的故事。這部片子在動畫史上來說是很重要的，並且，被很多人抄襲過。《夢之安魂曲》的導演達倫·阿倫諾夫斯基在《黑天鵝》中就多次「致敬」過今敏，《夢之安魂曲》中詹妮弗·康納利在浴缸中的鏡頭和《未麻的部屋》里的一系列是一樣的。據說，當時達倫有去日本和今敏面談，想要花錢買下這個鏡頭，但是被今敏拒絕了。

今敏說過，我做這部片子第一個鏡頭就讓大家感覺打開方式有問題。表面上第一個鏡頭與片子無關，但實際上在整個結構上包括一個符號上都是有聯繫的，它與最後一個鏡頭也要聯繫。

此處的視頻被和諧啦

這裡我解釋一下劇情，未麻原來是一個偶像組合里的歌手，但是為了發展轉做了演員。為了博得熱度，未麻就接了一部尺度比較大的戲。今敏對此也有解釋，動畫是不會加入無意義鏡頭的，特別是動畫電影。因為每一幀都需要人來畫，如果是無意義的他就不會用到。像動畫中未麻拍攝現場攝影機突然往上的動作（暗示生理反應），是一種潛意識的象徵。最後在未麻意識模糊的時候，出現了幻覺，有一堆人在向她招手，這是未麻與她過去身份的道別。包括她回到化妝間的時候穿了一身黑，這是什麼意思？這也是一種象徵，暗示未麻穿了件喪服，她與過去道別，過去的未麻已經死了。

後面她回到房子里，發現鏡子里有另一個自己（這個密閉的房子也是一種象徵，象徵著她內心的狀態） 。《黑天鵝》里也用過一模一樣的鏡頭，波特曼在鏡子里看到另一個自己，未麻也是。之前有交代未麻在房間里養了很多熱帶魚，但是，在拍了這場戲後所以的熱帶魚都死了，只剩下兩條，這是很具有象徵性的情景，熱帶魚在整個結構上多次出現，是一個很重要的符號，最後兩條魚象徵著未麻和未麻另外一個人格。

結局鏡頭未麻對著後視鏡說「我可是真的」。前一片段，醫院護士在討論，像未麻這樣的大明星不可能會來精神病院這種地方。後面那句「我可是真的」，像是在回答前面的疑問。實際上，未麻是來看她以前的經紀人。這個片段里她隔著玻璃去看那個經紀人，它是代表著一個客觀的視角。鏡子這個符號在美術史上也是經常被研究的，甚至包括最早的油畫之一，揚·凡·愛克的《阿諾非尼夫婦的婚禮》就運用到鏡子這個元素。並且，鏡子這一物象在哲學上都有人專門為此做理論研究，拉康的鏡像論里提道：人在鏡子里認出自己的那個時刻開始才稱之為人（即對身體命名），在此之前你處於一個類似於動物的世界。貓狗無法辨認鏡中的自己。未麻對後視鏡說：我可是真的。如果看了整部片子的話，你其實會有種錯覺，那好像並不是未麻。究竟是不是呢？這也是今敏留給我們的疑問。包括第一個鏡頭出現了怪獸電影，帶著假面的三色戰士是一個符號象徵，代表著RGB，打名為BUG的戴假面的BOSS。看似荒誕的開頭和結尾其實是對照的，這裡面有著很嚴謹的邏輯安排。

《千年女優》丨

《未麻的部屋》之後是2001年上映的《千年女優》，這部動畫講述了女主角千代子成長的過程，是一個關於追逐的故事，利用千代子的奔跑來切換時空，整體感覺十分的蒙太奇。影片運用了很多電影的剪輯手法。據說千代子的現實原型是日本女演員原節子，原節子是小津安二郎的御用女演員，出演過《麥秋》、《東京物語》等多部影片。並且《千年女優》中還出現了日本浮世繪風格的場景。在劇中，千代子的故鄉受過核彈轟擊，之後有一個場景是她回到故鄉尋找她救過的畫師。畫師是一個逃亡的革命黨，但是他給千代子畫的畫像竟然在戰爭中很神奇的留下來了，完好的保存在一片瓦礫殘骸里的一堵牆壁上。這個意象其實有個很典型的原型，我們去讀王爾德的《道連.格雷的畫像》，可以對比一下這兩部作品，雖然敘事的結構和目的不一樣，但從某些方面來講其實是類似的東西。

《東京教父》丨

《東京教父》是今敏最現實主義的一部片子，但整個架構也是超現實主義的。

而《紅辣椒》是今敏臨終前拍的最後一部片子，今敏一生中只拍了四部半動畫電影，一部劇集，他在創作《造夢機器》時因病逝世。對於很多人來說，今敏給人留下太多遺憾。我實在想要知道他還能為我們呈現怎樣的作品。包括其實例如楊德昌也是這樣一位導演，每一部都堪稱經典，但是卻在拍完《一 一》正在著手自己的第一部動畫《追風》時離開了人世。他們都十分讓人遺憾。讓人不遺憾的藝術家可能只有杜尚，死後還要在墓碑上寫上調侃活人的話（所以，死亡的總是別人） 。

接下來，我們講講《紅辣椒》。

《紅辣椒》片段

這是《紅辣椒》開頭接著OP的一個片段，裡面使用的一些剪輯的手法其實是開了日本動畫的先河的。在影史上單純使用超現實主義手法之前是有的，但是光靠剪輯和切換達到超現實主義效果的動畫之前是沒有的。今敏本人十分愛看電影，在今敏的作品中也能看到他向其他導演的致敬，比如開頭利用一個物體切換到另一個物體的鏡頭裡，能看到有《人猿泰山》、《007俄羅斯之戀》、還有《羅馬假日》中奧黛麗赫本用吉他砸人的場景都是一模一樣的。在將近尾聲時，有打扮酷似黑澤明的粉川向紅辣椒講述電影拍攝和剪輯的知識。

《紅辣椒》講述的就是關於夢境的故事，看《紅辣椒》的片頭曲，整個效果會讓人覺得置身夢境中。這首曲子是日本電子樂的先鋒人物平澤進位作的，並且當時是平澤進先給今敏音樂，今敏根據音樂創作動畫切換，兩個人真的是天作之合。據說，今敏在葬禮上也用了《千年女優》里的音樂。而且我們可以發現，片頭曲中的動畫也是很有邏輯性的，講述紅辣椒騎摩托車離開酒店，通過不同二維場景和三維空間的切換又回到了摩托車上，在最後回到了她的表人格千葉墩子醫師車上。

院長跳樓時，夢境中的景象。這個場景很像日本的百鬼夜行，之前說的押井守的時候也說到他的動畫片段里展現出來的表象也是很像百鬼夜行。院長的夢中有很多細節，微波爐、電冰箱、自由女神都成了精跑出來。但是在日本其實有一種說法，器物放置不理，到了一定年歲以後就會生出精怪，日本有八百萬神明，用久的器物會成為所謂「付喪神」。

我們再來看看今敏關於多重夢境的描述片段。紅辣椒從天空跳下變成孫悟空，之後被囚禁，紅辣椒從夢中驚醒，回到千葉墩子的身體里。實際上她還是在第二層夢境中。這所有的東西都是有鋪墊的，沒有無意義鏡頭，每一個鏡頭都有它存在的意義。紅辣椒進入法國象徵主義大師莫羅的名畫《俄狄浦斯與斯芬克斯》，整個故事與斯芬克斯的謎語有關，這裡我們就不詳說，大家可以自行查閱。夢境中小山內變成的俄狄浦斯對紅辣椒說斯芬克斯可不適合你。紅辣椒反說道：俄狄浦斯這個角色卻很適合你。我們都知道俄狄浦斯的結局是悲劇（殺父娶母），這其實也是暗示了他之後對理事長的背叛。之後紅辣椒從斯芬克斯變成美人魚，又看到了最開始剛變成孫悟空的自己，在一開始的夢境中看到後來夢境中的自己，這相當於她夢境中的起點和終點的重合，這是很有意思的地方。包括後面紅辣椒被釘在一個架子上，被小山內直接從中間剖開，把裡面的千葉墩子撈出來，這也是對千葉敦子所謂的雙重人格的具體表述和對照，表變成了里，里變成了表。

《紅辣椒》丨

到了片子的最後，紅辣椒與千葉墩子置身同一個空間里，千葉墩子對紅辣椒說：你不過是我的分身。紅辣椒反問：我覺得你才是我的分身。今敏的動畫中都會有類似的主題，就像開始我們看《未麻的部屋》最後未麻對後視鏡中的自己說：「我可是真的。」《千年女優》結局裡千代子與自己老去形象的匯合。今敏的作品中充滿了對自我意識的懷疑和矛盾。並且給了觀者無盡的解讀可能，無論是細節還是暗示，音樂還是場景，或是像囈語一樣的台詞，利用粉川這一角色完成的暗示著創作者和觀眾身份之間的互相指涉關係，都令人思緒萬千。今敏的作品永遠不會給我們一個固定的答案和思路，卻讓我們可以思考更多問題。如果超現實主義「是超現實主義」，那麼今敏應該是「超超現現實實主主義義」。

超現實主義

（ 為了炫技 請大家手機屏幕橫放觀看）

《失樂園》丨博斯

接下來我們講講跟今敏的動畫表現手法相關的超現實主義。

超現實主義運動是源自20世紀20年代到30年代的一個運動，它源自達達主義。可如果說超現實主義最早源起於哪裡？有一個解釋是源自於尼德蘭畫家博斯。15世紀的荷蘭畫家博斯不同於當時同時代的畫家喬托、馬薩喬，弗朗西斯科等人，去塑造經典的形象，平衡的構圖，宗教的神聖感。博斯的作品《失樂園》三聯畫，表現了失樂園裡的場景，人間，天堂，地獄。可畫裡面的動物其實都是完全不存在的東西。博斯超越了現實，也超越了他的時代。

1924年布勒東發布了《超現實主義宣言》將整個超現實主義的精神在包括詩歌、文學、藝術這些領域裡攤開了。接下來我們拎出了幾個人專門講超現實主義。

第一位馬格里特，他最負盛名的作品《這不是一支煙斗》。畫中在煙斗下面寫了一句這不是一支煙斗。關於這幅畫福柯當時甚至有專門寫一本書去解釋，這不是一支煙斗，是一種言說。馬格里特的繪畫手法是寫實的手法但是他表現的是日常經驗的矛盾和對立。畫里全是熟悉的日常經驗的延伸卻又不是人們平常所見的日常。

《這不是一支煙斗》丨馬格里特

接著是荷蘭畫家埃舍爾，學版畫一定會講到他的。他的畫與馬格里特最大的區別是，馬格里特是對日常經驗的一個顛覆或是延伸，但是埃舍爾的畫是邏輯上的對立和衝突，包括對日常邏輯的質疑，可能是方向的錯亂或者結果和過程的悖論。網上經常會有人拿他的這幅《現實》說：「你來分一下上下左右東南西北，裡面在哪外面在哪」？埃舍爾是做這方面視覺經驗的先驅。他的作品中很難找到起點和終點。《繪畫的手》里兩個逼真的手互相在畫手，會給人一種聯想，到底是哪只手在畫哪只手？起點在哪裡？終點在哪裡？

接下來是攝影領域，大家都知道曼雷跟杜尚是好基友，而曼雷可以說是超現實主義攝影的鼻祖。他給他的情人KiKi拍了很多的照片，其中有張《淚珠》很有名。在參與達達主義運動時，曼雷也創作了一個裝置的現成品，一個熨鬥上面都是釘子。充滿了破壞性和對日常經驗的反叛。達達主義否定了一切，包括達達本身。

然後這個照片有點意思，拍的是杜尚，杜尚一直有個女性身份羅絲·賽樂薇。當時曼雷給他拍了很多這樣的異裝照。很多人都說好的藝術家是雌雄同體，杜尚拍過異裝照，之後安迪沃霍爾也拍過。

《杜尚》丨曼雷

說到超現實主義大家都會把達利拿出來說事，這次我特意沒有選擇講達利，我覺得達利過多的被提及，大家都知道，那我就故意不講了。給達利拍照的人叫哈斯曼，是美國超現實主義攝影大師。我們在預告中曾說，這個虐貓攝影師讓達利狂跳不止，這是真人真事。當時拍照並沒有所謂的後期PS，那他是怎麼拍出來的呢？其實就是在暗房裡，有人潑水、有人扔椅子、有人拋貓，達利一直跳，所以這個照片不可能是一次性拍成的。據說是花了很長的時間，達利也是陪他跳了很久。哈斯曼給達利拍了很多照片，大家都知道達利畫畫很厲害，但是他到了已經晚期自己不畫畫，讓別人幫他畫，拿了一支筆就是給畫簽名，然後就拿去賣錢，他很喜歡誇張和奢華，養了只豹貓，做誇張的食譜、還弄了很多奢華的珠寶設計。

《原子的達利》丨哈斯曼

《達利的女體骷髏》丨哈斯曼

超現實主義的表象其實是有跡可循的，在平日生活里的視覺經驗里都有其碎片。包括今敏臨終前最後一部短片《早上好》里他用的路數，就很像哈爾斯曼給讓谷克多拍的這張照片。然後是哈斯曼給達利拍攝的照片 《達利的女體骷髏》，在達利的身後用女人的身體做出骷髏的造型，其實在西方藝術裡面死亡、重生這些東西一直都是他們的主題，西方藝術傳統能夠直面死亡。文藝復興時期，達芬奇、米開朗琪羅他們為了了解人體的結構解剖了很多屍體，之後也有專門為屍體拍照的攝影師。但在中國是沒有人去畫屍體的，據說揚州八怪里有個叫羅聘的，專門畫過鬼。

之後超現實主義自然也延伸到了電影。受達達主義的影響，雷內克萊爾拍了最早的超現實主義短片《間奏曲》。但是其中的邏輯和隱喻是十分晦澀難懂的。完全是為了超現實主義而超現實主義。

但是，無論是超現實主義，或者動畫還是今敏，他們「背後的東西「才是造成其表象的原因。我們無法孤立的去思考任何藝術家。「福樓拜曾說過，「科學和藝術在山麓分手，回頭又在頂峰匯聚。」其實這句話我只能同意一半。因為裡面其實有一個陷阱，他並沒有提及在頂峰匯聚之前的路。甚至藝術和藝術相比較，現在的藝術高於過去的藝術么？還有一個疑問是，那麼人類的愛情呢？一萬年前人類的愛情是否高於現在人類的愛情？《攻殼機動隊2無罪》開頭便有一句開場白，「如果我們信奉的神還有我們追逐的希望只不過是科學的量化，那麼我們的愛情是否也只是一堆數據？

這個結尾是不是特別勉強加突兀，哈哈？接下來，我們把問題和答案都交給電影。

PART B

看 電 影 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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