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已矣 歸途何兮
兩年前敘利亞小難民葬身沙灘的照片,引起了軒然大波,這讓當時敘利亞難民的處境稍有好轉。兩年過去了,差不多也沒幾個人會記得這種事兒了。今天是世界難民日,聯合國的本意是藉此引起人們對難民問題的關注,並對難民為社會做出的貢獻有所認識、尊重。早上看到難民日的微博,對於評論里的一些言論還是覺得很失望。還是借上面的那副畫的Title吧,Etre réfugié, cela peut arriver à n importe qui. 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難民。
有多少難民,就會有多少故事。這裡講三個故事。兩件事我自己看到和聽說的,一件是曾經讀到的。
鄰居是政治難民
「我發現當你講到和你職業沾邊的東西時,就不會那麼緊張了。」
「啊,是嗎?」 被打斷後的Ali有些錯愕,幾秒鐘前他還在眉飛色舞得跟我描述和醫療相關的知識。
那會已快凌晨,我們面對面坐在公寓入口的長凳上。起初因為還不認識,便各自低頭玩手機。當我點上一根煙後,他用英語問我是否在這裡已經住了很久。
「恩,差不多吧,你呢?」我說。
「我來這裡一周,所以法語基本不會講的。」
「這樣子啊,昨兒我碰到一個姑娘,也跟你一樣。所以,你是來這裡工作的嗎?」
「額,不是的。我是巴基斯坦人……」
「哈哈哈,老鄰居老朋友,你好。」我趁機打斷了他。
「因為和政府以及塔利班的原因,所以來了被迫來了法國。」
「哎我操,那就是政治避難啦?」
「恩,沒錯。不過我並不是恐怖分子,而且很討厭塔利班。之所以被迫來法國純屬誤解。」
他點上煙,開始講,曾經作為外科醫生的他在無意中救治過幾個塔利班武裝人員。醫生,首先應該救治處在危難情況下的病人,而不是先問他是誰,他這樣解釋。結果巴國政府的情報機構知道了這件事兒,便開始關押審訊他。塔利班那票人也沒有因此報答他,反而希望他能為他們效力,並擄走了他三位同事。他一年多後聽到其中兩位的死訊,還有一位同事至今下落不明。巴國政府因為那次救治,認定他是塔利班的一員。隨後Ali便過上了長達一年多的受監視生活,這給他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傷害,現在他在法國還要接受心理醫生的治療,這也是為什麼之前他和我聊天時會那麼緊張的原因。
「現在看來你回國的難度相當大:除非你國政府和塔利班都倒台吧!」
「是啊」Ali又點了根煙,苦笑一聲。
之後,又和他聊了很久。他翻出一張手機上的照片給我看。照片是一位巴基斯坦的姑娘,儘管包裹著頭巾,卻還是看出她很美。Ali說,他倆本來已經打算結婚了,卻因為突發的那件事情改變了一切。他說她現在已經嫁人時,我抬頭看了一眼他的表情,那種失落的神色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明顯。於是我們倆又靜靜地各自點上煙,就像開始交談之前……
羅姆人
以前在讀米蘭昆德拉的小說時,第一次看到「波西米亞」這個詞。後來音樂劇《巴黎聖母院》里,女主角愛斯梅拉達也唱過一首叫《波西米亞人》的歌。那時我才知道,原來的吉卜賽人在法國被稱作波西米亞人(昆德拉的小說都是法語版翻成中文的)。後來某次和法國朋友聊天中,我說總覺得波西米亞這個詞翻成中文詩意滿滿。對方手握方向盤,笑著說:「現在都不這麼稱呼他們了。你看,前面那輛麵包車,我每天早上上班都會看到,就慢悠悠的駛在街上。司機和副駕都是羅姆人,後者就在這種情況下,一直暗中觀察。這個樣子,怎麼會讓人安心,更別提詩意了。」
嗯,他們現在被稱作羅姆人,也就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我曾經住的城市中心有一座大教堂,旁邊的停車場也因這個景點經常車滿為患。停車場里經常會有三五個羅姆人,「熱心」地招呼車主,指揮他們停車。隨後一擁而上,討一些「賞錢」。偶爾會有警察盤查他們,但最後都不了了之。
某次父母去法國,就把車停在那裡。三個羅姆人便大搖大擺的過來,問我們開口要錢。丟給他們幾個鋼蹦後,他居然扔回給我,意思說你當我們叫花子啊(難道不是嗎?)。好吧,最後給了他們兩歐,兩個人開開心心的離去了。正當我們準備離開停車場時,另外一個羅姆人還在我們身後跟著,我問他,不是已經給過你們錢了嗎。他說,那是給那兩位的,他還沒有拿到。
我告訴他沒有零錢了。
「沒有零錢,沒關係。五歐十歐都可以。」
「……」
「我就是想買點吃的和水。」
「這樣子啊,那我這裡有剛好有水和麵包」說著我拿出書包里沒有開的水和麵包。
「我只想要點錢,求你幫幫我。」他又改口了。
「您需要的話,我可以打電話找警察幫您。」忍無可忍後,我威脅了他。
聽到這話,他默默地離開了。
羅姆人的非法移民問題一直困擾著法國政府。而且歷史上,羅姆人就被歐洲許多國家所驅逐,理由是:黑死病,鼠疫,霍亂,偷竊和巫術。
這裡也推薦一部有關一個羅姆小女孩的紀錄片《the Queen of Silence》
非洲難民戈佈雷的漂泊史
戈布雷和他25歲的妻子特卡決定在他們兩歲女兒的葬禮後,離開厄利垂亞。(國足沒有給大家普的地理知識,只能我來了:下圖最中間的那個Eritrea就是厄利垂亞)他們最終在午夜時分穿越了國境線。
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厄利垂亞難民逃往蘇丹和衣索比亞。他們中有一些人也會最後去到埃及,以色列,摩洛哥甚至是歐洲大陸。很多人最後被埃及政府送到了位於衣索比亞mai-anni和adi-hirush難民營。這其中就包括了我們的主角戈布雷和他的太太。但是還有一部分人在路途中卻遭到了滅頂之災:要麼死於飢餓和疾病,或者是在穿越邊境的河流時溺亡,甚至是死於蛇頭之手。
戈布雷在厄利垂亞的部隊里度過了七年時光,然而當他退伍後,發現自己根本不能養活一家人。女兒的死亡是壓垮他們的最後一顆稻草:他們決定出走,離開隔著國家。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出走才是一切苦難剛剛開始。
逃離家園的行動在某個漆黑的夜裡進行:按照計劃先到蘇丹,然後途徑衣索比亞。戈佈雷的朋友對邊境的小路很是熟悉,讓他們成功的繞過了厄利垂亞的邊檢。隨後,戈布雷詢問當地居民,給他們指條道。等來的卻是一群配有ak47的武裝人員,隨後他們被強制押上車。這些人說會把他們帶到東蘇丹的難民營里。此時戈布雷並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地獄般的生活。等到他回過神時,發現已身處一個蛇頭的營地里。這些人向他們索要3000美元,並威脅說,如果拿不出錢,就把他們裹在塑料布里活活燒死。身無分文的戈布雷因為死亡的恐懼,並沒有說出實情,等來得則是十天的毒打。在不堪忍受這夥人的暴行後,戈布雷最後說出了自己沒有錢的實情。這幫綁匪們看到沒有油水可撈,便把他們倆轉賣到了埃及的西奈半島。
這次的「買家」是一夥貝多因人,比之前的綁匪更惡毒。戈布雷夫婦被囚禁起來,每天只有隻有一點麥片和米糊口。和他們處境相仿的還有三十多人。綁匪這次直接索要6000美金,並說沒錢可以用這裡的電話給自己本國的親屬借,再要是搞不來錢就直接殺掉戈布雷夫婦。戈佈雷的父母也湊不夠這麼多錢,最後只能東拼西湊甚至是去向人乞討。經過幾周的籌錢,在支付贖金後,戈布雷夫婦就被這些人送往埃及軍隊的一個駐地。在接近駐地時,坐在車廂里的戈布雷聽到交火聲。後來他才知道,原來綁匪想把他們秘密地放到軍營附近,讓埃及軍方隨後發現夫婦二人,結果綁匪也被逮個正著。在交火中,戈布雷中了一槍,子彈從他背部進入體內,從胃旁邊穿出。他的妻子也受了一些輕傷。
他們隨後被送到西奈半島的一家醫院,一位女醫生對他們進行了悉心的治療。事後戈布雷回憶,那是開始逃亡後,第一次受到陌生人友好的對待。一個月後,他們又被送往埃及的一所監獄,然而這位女醫生還是經常以治療他們傷口的名義去探望他們,直到有一次在一位衣索比亞外交官的交涉下,他們才算結束了牢獄生涯。如今他們生活在Mai-Aini難民營里,而且有了孩子,這讓他們的生活看到了一些希望。
For whom the bell tolls,
It tolls for thee.
有一種愛叫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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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去何從的故鄉
※故鄉別來無恙,我已踏上歸途
※告別故鄉,踏上歸途
※心歸之處是故鄉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唐詩閑讀:「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他鄉何時變故鄉,你忍心讓父母成為「老漂族」嗎?
※故鄉
※故鄉已遠 春色依舊
※故鄉漸遠,記憶將何處安放
※故鄉情七絕.四首 作者:何永謙
※慕容沖,鳳凰鳳凰,何不高飛還故鄉,無故在此取滅亡?
※與君閑說故鄉事,豈知故鄉千里思
※明月何曾是兩鄉,他們把他鄉守成故鄉
※唐詩吟故鄉,今夜不眠又是為你
※羅貫中故鄉在何處?
※台灣,「他鄉」還是「故鄉」?
※劉邦怨恨出生之地豐縣,而把沛縣當故鄉,其中有何隱情?
※花果山是孫悟空的故鄉,當他成佛後花果山和猴群又該如何處理的?
※悠悠歸家路,問遊子,思家何意?看明月,故鄉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