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為什麼能坦然接受火箭發射的失誤，卻決不容忍手術失敗？

專家門診 合理用藥熱點聚焦手術日 醫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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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為什麼能坦然接受火箭發射的失誤，卻決不容忍手術失敗？

據中國航天科技集團公司官方網站消息，2017年6月19日，我國在西昌衛星發射中心用長征三號乙運載火箭發射中星9A 廣播電視直播衛星，發射過程中火箭三級工作異常，衛星未能進入預定軌道，具體原因正在調查分析。

昨天，好幾個同行都在議論長征三號火箭發射失誤的話題。和廣大網民一樣，大家不僅對這次失誤表示充分的理解，更對中國航天失敗後的的坦誠與透明高度肯定。

這種事情，如果發生在十年前，哪怕是五年前，都很可能是討論的禁區。

毫無疑問，我們進步了。

但是，聯繫起自己每天從事的外科手術工作，一位同行不禁感慨：今天，國人能坦然接受火箭發射失誤，卻決不容許手術失敗。

有人說，做一台外科手術和發射一次火箭，怎麼可以相提並論？在工作量（工程量）、技術含量等各個方面，完全不好比嘛！還有人說，手術的對象是人，是生命；發射火箭，是科學探索，就這一點而言兩者也完全不好比。

那麼，要是載人航天發射失敗了呢？

要我來說，單單就失敗的風險而言，兩者都不可謂不高。

有「中國腸道第一名醫」之稱的北京大學首鋼醫院院長、北京大學腫瘤醫院結直腸腫瘤外科主任顧晉教授在很多個場合反覆強調要承認醫學的極限。他說，向社會宣告妙手回春、手到病除的讚譽，醫學界是承受不起的。醫學是很有限的，腫瘤醫生的成就感比較差，因為很多病人都死了。這種情況下，我們要給醫學重新下一個定義，要強調醫學不是萬能的。

名滿天下的吳孟超，如今還在做手術。但據說，他的手術跟他的學生是不一樣的。

「他的手術是說這個病人在他所有的學生那兒看過了，說不能切，過不了了，最後一刀到吳老這邊來。我跟吳老說你的手術風險非常大你為什麼不能有所選擇去做？他說沒能選如果大家都為了自己很安全不出醫療事故，但是病人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風險很大的，但是如果不做病人肯定活不了，但是做了有可能有存活的幾率。」東方肝膽外科醫院護士長說。

這兩位大家的言論異曲同工，強調的都是醫學、手術的風險。同樣承擔著高風險，很多時候卻面臨著截然不同的輿論環境。

君不見，每當術前談話時，很多患者及其家屬都無法直面手術風險的「實話實說」，拒絕簽手術同意書，成為手術前的「逃兵」。甚至，相當一部分人把醫院對病人施行手術前請家屬簽字，認定為是院方和手術醫生在推卸責任。殊不知，手術同意書上的手術風險是長期總結後得出的，醫生做手術也希望能有100％的成功率，但不容否認，手術過程中永遠存在著現代醫學和現有技術難以克服的風險。醫院用病人簽字的方式告知手術中的風險，是讓病人有思想準備，一旦出現手術風險，病人可以配合醫生應對，做好護理和保健工作。

但即便簽了手術同意書，也並不意味著家屬就認同和理解了這種風險。我們經常在媒體報端看到，有患者稱事前不知道要切除重要器官的，有自稱不清楚手術可能導致嚴重併發症的；有留下紙條，關照家屬一旦手術失敗，就要讓醫生和醫院賠償多少錢的……

不僅是媒體報道，我和同科室的同行，很多人都經歷過由此引起的醫療糾紛。

火箭發射失誤了，大家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失敗乃成功之母；手術失敗了，很多人說，賠錢，賠我一條命！今天，我們因為國人坦然接受火箭發射失誤而欣喜，同時也為決不容忍手術失敗而心涼。

朋友，你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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鏈接（顧晉演講節選）

我原以為醫學無所不能

我有一個病人，他有一個女兒，19歲，得了什麼癌呢？得了一個結腸癌，而且腹腔里廣泛的轉移。後來他就問我，他說大夫能治嗎？我說現在呢我可以給你做，但這個手術確實不好做，而且愈後是不好的，手術要花掉你幾（十）萬。他說大夫，我還有一個兒子，我就這點錢，我把房子都賣了，我要能把這個錢能把我女兒治好，我就豁出去了。

如果我女兒治不好，我兒子結婚就沒錢了，他說您能幫我選擇嗎？在座的咱們各位，咱們能幫人選嗎？咱沒法幫人選。後來我就說，我理解你，你也是心疼你的兒子，也心疼了你的女兒，但是我覺得醫學是有限的，作為醫生我可以不跟你說這話，但是我覺得我今天要跟你說的是，你這個病，確實我治不好，你花了這麼多錢，你的結果就是一年以後你的女兒肯定要離開你。

我建議你，這也不是你無情，我說你得面對現實，你儘力了，醫生儘力了，醫學儘力了。我建議你，帶著你的孩子回去吧。那作為醫生來說，我可以不說這話，但是我覺得我要實事求是地告訴他，我跟他因為生活還要繼續，所以這個父母就真是含著眼淚帶著他女兒沒做手術回去了。

其實這樣的事情是多的，醫學真的是有限的。尤其是我們今天面對媒體，我特別希望，因為我們每天都在做手術，我今天做了四個結腸癌，都做完了。我覺得做手術，我們每天都在救這些人，但是醫學確實是有限的，很多癌症是治不好的，但也有很多癌症能夠治好的，不要說癌症就等於死亡，我們現在電視劇也好，什麼電影也好，一說到癌症就是樹葉也掉啊，二胡也響了，肯定這人活不了。要死了，這麼安排。

但實際上，但是對我們醫生也不能完全不抱希望，我們其實能救很多人，但是醫學確實是有限的，很多人我們就治不好，所以在這方面就像加拿大的一個特魯多醫生，他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醫學有時是治癒，常常是安慰，總是去幫助，所以醫學是有限的。

【配圖來自網路，版權相關事宜，請聯繫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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