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們都不懂的語文中的「事象」

錢文忠教授在中央電視台《百家講壇》節目中主講過《三字經》，有人在節目播出後指出他讀錯了字——將「手無縛雞之力」的「縛」（fù）字讀成了「搏」（bó）。

錢老師博學，仍堅持讀成「搏」音。其理由之一：古代確有「搏雞」；理由之二：這句話強調的就是與雞搏鬥。他甚至還反問道：「綁（縛）雞幹什麼？」

「搏（博）雞」是雞與雞斗，人下注賭博，與此句表達的意思不沾邊。「手無縛雞之力」這句話強調的意思是對一隻雞進行控制，而非搏鬥。雞並不具備與人搏鬥的能力，這個語境只能是人對雞進行控制。控制的方法正是綁（縛），這是中國民間自古以來最通用的辦法，也是常識。在今天，從鄉下開往城市的汽車座位底下，依然能經常看見綁好了腿的雞。如若不如此，它趁人不注意掙脫開跑掉了。

按以上解釋，錢老師出錯的原因是不熟悉事象。說到事象，我想擴展說一下，因為弄懂它有助於小學生理解古詩。

形象分物象和事象，物象指的是具體的東西，而事象是指整件事。他們都是具體形象，在語文中跟意象（意念中的形象）相對。舉例如：「棍棒底下出孝子，筷子頭底下出浪子」。

棍棒和筷子都體現了權威性，它們本來是物象，在這裡卻變成了事象，是指用棍棒和筷子來打孩子。現代人不太理解後半句，因為生活變了，對事象的理解不同。古人的教育觀念十分強調禮儀規矩，飯都不好好吃的孩子意味著他嬌生慣養。這句話的意思是：嚴厲出孝子，嬌生慣養出浪子。

事象也忌諱憑主觀隨意想像。李清照詞作《浣溪沙》中這麼寫道：「秀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康震教授在《百家講壇》專講過這首詞，他的語境十分清楚，還用手捂住臉做了一個動作，他講道：「這個少女像芙蓉花一樣美，靠在「寶鴨」香爐上，香爐的形狀做成鴨子的形狀……」

香爐要用手來遞送，一加進手的動作，就變成事象了。「寶鴨」在傳統的譯本里是指頭髮，但頭髮是很不具體的東西，它可以任意改變形象。另一位湖南的教授在電視講座時將「寶鴨」解釋為「花鈿」，花鈿主要是指貼在額上的小飾物，這倒是很具體。問題卻又來了，到底是額襯腮，還是腮襯額呢？今天和古代的化妝技術，都不會強調額襯腮。中國古代的相術認為15 至30歲行額運，額在臉部的地位不言而喻。

頭髮覆蓋面較廣，它包圍了頭頂和整個後腦部，像綠葉襯托花朵一樣，雖然只是附屬地位，卻很能造勢。這裡實際上存在一個整體取象的問題，解讀時要運用整體思維，兩位教授的誤區都是因為將物象想像得太具體。

取象比較忌諱科學思維，太像就重合了，一旦變成特指，「象」就不存在。想像重在取神，田地可以形容成豆腐塊，報紙上的一小塊文字也說成豆腐塊，仔細一想有些不對，但又合理地接受了；靚仔在方言中原來是指白米飯，「來一碗靚仔」，現在聽來簡直是童話。

我們的思維在悄悄發生著改變，既要發展邏輯思維能力，又要兼顧語言取象能力，如今是全世界面臨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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