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楊新片《岡仁波齊》上映:遠離商業,生活在別處
這些年見到導演張楊,他都是一副藏族漢子的打扮。這個打扮一開始是因為拍攝一部關於朝聖的電影《岡仁波齊》。
電影的拍攝環境艱苦,拍完之後發現頭髮長了,回復到張楊年輕時候的模樣,而在藏區拍電影的經歷也讓他找回了對電影的初心。於是他保留了這樣的造型,也繼續遠離華語電影市場的喧囂。
朝聖的故事在張楊的腦袋中生長了十幾年,一直到2014年他才找到投資來完成這樣一部電影。那一年他要進藏拍攝兩部片子,一部是有魔幻現實主義小說打底的故事片《皮繩上的魂》,另一部是「真實電影」《岡仁波齊》。
《岡仁波齊》於6月20日上映,上海國際電影節期間,張楊也來到上海,與電影首映同天開幕的,還有一場藝術展。展覽記錄了《岡仁波齊》一路朝聖的點滴幕後故事。
導演張楊(左三)、為電影唱主題曲的朴樹(右二)與到場嘉賓合影。
電影講述了西藏腹地古村「普拉村」四個家庭、十一個藏人從家出發,磕頭2500公里去岡仁波齊朝聖的故事。
張楊一直有西藏情結。早年拍《洗澡》,搖著轉經筒的藏族老人,帶著孫女在聖湖邊完成了洗澡的最後願望。《昨天》中也設計了一條朝聖的副線。不過後來沒拍,因為張楊當時沒想好怎麼拍,也不想「弄一個生硬的融合」。
這一次,他終於準備好了。
《岡仁波齊》的拍攝方法在華語電影中很少見,用一年的時間,跟著一組真實朝聖的隊伍拍攝。用一種苦行僧的方式,跟他們朝夕相處,同吃同住。也不事先規定劇情,就從他們本身的生活里挖掘故事和人物。
雖然這個電影沒有劇本,但大概的故事走向和人物設定張楊已經想了很久:要有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可能會死在路上;要有個孕婦,她的小孩會在路上出生;還要有個屠夫,因為殺生過多想通過朝聖贖罪;要有個七八歲的孩子和他的父母;要有個十六七歲的小夥子,可能是個小流氓或者青春期敏感害羞的男孩;還要有一個50來歲,成熟穩健的隊伍掌舵者。
結果緣分真的讓張楊在藏區找到一個村裡,裡面有符合設定的大多數人。經過多次遊說,村裡的老老少少們真的跟劇組踏上了朝聖之路。
《岡仁波齊》劇照
【對話】
電影著眼於藝術的真實
澎湃新聞:《岡仁波齊》和《皮繩上的魂》是這兩年陸續和觀眾見面的作品,都是藏族題材,在創作上有什麼關聯?
張楊:《皮繩上的魂》是一百多人的劇組,有完整的劇本,需要集中拍攝,是嚴格按照電影的程式來的。《岡仁波齊》只有三十來號人的小劇組,是一邊拍一邊體驗生活的過程,這個過程又為《皮繩上的魂》的拍攝做了基礎的鋪墊工作。
一開始就是兩個一起決定要拍。「皮繩」是2007年就做好劇本,想拍沒條件。《岡仁波齊》是十幾年前就想做的東西,2014年趕上好時機,跟投資人商量,用一年時間把兩個電影計劃都完成。
《岡仁波齊》是沒有劇本的概念。有意思的想法,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和風險。怎麼拍,拍出個什麼東西他們並沒有把握,全憑對導演的信任。
澎湃新聞:真實電影在電影史上曾經是一種浪潮,但現在這個時代做的人不多了,你的電影里怎樣實踐這種理論?
張楊:朝聖的思路在我腦海里一早就有,聽了很多朝聖的故事,人物的設定,隊伍里有哪些人,腦子裡有設想。但最終的落實要靠緣分,因為不是一個老人,一個小孩,一個屠夫,從四面八方找到一起,培訓他們怎麼演這樣的方式。我們是在一個村裡找到這麼一群人,讓他們演他們自己,我們去找他們生活的依據,他們的故事都來自於他們的經歷。朝聖本身也是他們要做的事。
真實和虛構的關係,很多路上的情境不是事先設定好的,是一些已經發生的或者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我們讓它去重演。這個確實跟紀錄片也不太一樣。紀錄片是隨時拍,我們這個是不斷重演,但這些演的內容是基於生活。
當然老人的去世是編纂出來的,但這又恰恰是朝聖路上最常態的東西,就是有人在路上出生,有人在路上死去。但是要說服老人同意你才能去拍到這個部分。
張楊和朴樹出席《岡仁波齊》見面會。朴樹為該片寫了歌。
澎湃新聞:聽說拍攝途中有遇到真實的死亡,但是你把它剪掉了,有編排的死亡的部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考量?
張楊:我的考量就是盡量需要非常生活化,非常真實。我們確實遇到騎行摔死的小夥子,也拍攝了我們的相遇,到發現他的屍體,一群人幫他念經,到拉薩點酥油燈的段落。但我希望整個電影是去戲劇化的過程,不希望有編排的痕迹,更希望它像一條自然流淌的小溪。所以當遇到這樣的段落,最後在剪輯的時候,這種編的痕迹特別重的東西就不要它了。真實感是電影要去傳達的部分。有些事情雖然真實發生,但觀眾感覺上會破壞電影真實感的話,我也就捨棄了。電影的真實是銀幕呈現的真實,並不是生活本身,(電影)還是一種藝術的真實。
摒棄獵奇 生命生死的主題無關民族
澎湃新聞:拍攝另一個民族的題材,很難不面對獵奇的質疑,你怎麼看?
張楊:我當然知道拍這種題材,首先就要去掉獵奇的心態。要去掉就要深入去融入。對我來說,我去了很多次西藏,對西藏的了解,宗教的理解,多少有一點。理解得多深說不上,但有這個意識吧。電影來說,牽涉到另一個民族和地域,我自己看這些題材,如果過於獵奇的,都不會喜歡。所以自己做的時候也去掉這個部分,去還原真實感。雖然朝聖這個動作本身離我們非常遙遠,但當你的注意力和視點貫穿到最日常的生活當中,反過來是把這種非常儀式化的東西在日常中表現出來,其實就是規避了獵奇的部分。
不是拿民族或者宗教的東西在說事,而是有一個導演的表達,對於生命、生死這些命題,你抓住的時候,任何民族任何故事都可以是你表現的手段。
《岡仁波齊》劇照
澎湃新聞:朝聖是關乎信仰的行徑,你自己的信仰觀念是怎樣的?
張楊:我沒有信仰,對我來說信仰也許你心裡是存在的,只是沒有具象的皈依。佛教可能會比較有親近感,也和活佛朋友有關於宗教的探討,獲得啟發。從我的角度我更願意自己去尋找。
電影本身記錄的是朝聖的過程。因為是紀實的一條線索,不能用其他蒙太奇的方法去重現這些人的經歷,去探討他們的苦難。對這個電影來說沒有機會去表現這樣的瞬間,從我的角度來說,信仰和苦難這樣的議題是我比較感興趣的,未來的電影可能也會去探討。
《岡仁波齊》劇照
已經不考慮商業的事兒了,把想做的做到極致
澎湃新聞:這些年你一直是藏族打扮,是從這部片子開始的嗎?
張楊:拍攝的過程非常艱苦,我們住在帳篷里,洗澡的地方都沒有,不會去管頭髮面容,自然而然拍著拍著頭髮就留長了,其實我年輕的時候就是這樣一種裝束,那就保持這樣一種姿態。
現在這個裝束已經成為生活的一部分。我這些年生活在大理,這樣的裝束在那裡是最正常的裝扮,走在大理的街頭,陽光曬,紫外線強,戴一頂這樣的帽子,就非常日常。而且大理每個人都會展現自己的個性。
澎湃新聞:為什麼選擇了這樣一種「生活在別處」的生活?
張楊:我在大理已經很多年。2002年開始在那有個小客棧,十幾年來都北京大理兩邊跑。
地域文化對你有很強的吸引力,我自己從某種意義上說,心態這麼多年在這,電影領域所有的事情讓你好像在一個中心裡,每天聊的都是同樣的事,圍繞著電影。反而在大理,大家談論的都是自己的生活。從個人的角度,想遠離這樣一個中心,去過更散漫自由的一種生活。
《岡仁波齊》藝術展展區
澎湃新聞:大理的日常生活是什麼樣的?
張楊:大理聚集著很多藝術家,畫家、詩人,這是我重要的朋友,許多白族人,客棧老闆,設計師,他們人很多樣。不像在北京,就是投資人、演員、編劇、導演,跑來跑去就是這個圈子。在大理各色各樣的人,大家不問出處,非常平等的關係。日常也就是吃吃喝喝,各種聚會,各種市集,打理客棧也成了日常生活的部分。它讓你進入一種具體的生活,具體的工作,讓你跟拍電影的節奏完全區分開。
澎湃新聞:你是第六代導演中早年比較有商業意識的,這些年的創作卻離商業越來越遠了,是有意為之嗎?
張楊:對了,這也算這幾年創作本身給我的啟發。慢慢越來越偏向更自由自我的創作。對過於商業的,完全為觀眾的電影,對我來說可能會越來越遠。
澎湃新聞:聽說今年導演協會開會的時候,大家看你的片子後狂喝酒,特別羨慕你這樣純粹的創作狀態,你覺得你是比同行們更清醒的嗎?
張楊:這是個人選擇的問題,每個人的生活都有自己的路,你很難去模仿別人,也很難說動別人讓他們過你的生活。電影的工作者大部分還是要集中在北京,跑到大理那樣的地方,思路也發生改變,會做跟更自由的東西。但也遠離現在市場的規律,工業化類型化的電影,很多導演必須完成這樣的過程,去走他自己的路。
我們這樣的找投資還是比較難的。投資就得壓得很低,讓投資人的風險盡量低一些,來獲得導演的創作自由。
《岡仁波齊》劇照
澎湃新聞:所以電影要上映票房應該也不會好,你現在還會在意嗎?
張楊:這樣的電影拍完已經實現了自己的願望,但對於投資方不管怎樣都要考慮市場的問題,盡量把投資收回來的問題。導演這時候去配合投資方做這樣的工作。
澎湃新聞:這種轉變是怎麼發生的?
張楊:一開始肯定有嘗試的過程,之前雖然也拍過像《昨天》這種比較紀實方法的片子,也是比較個人,從我自己的角度出發的,總覺得有些片子還差了一點什麼,差了一步。其實就是很多事你沒有真正用一個方法做到極致,不給自己留後路。那我就想如果我真的走到極致了,有沒有可能用這種方法,有錢去拍下一部片子。現在看來是可以走下去的,對我來說,後來的方向會是更尊重自己。
澎湃新聞:那電影市場起起落落的那些新聞和其他的電影你還關心嗎?
張楊:我以前周圍朋友都是做電影的人,每天聊的都是投資融資,都是圈裡的大事兒,各種各樣的市場,每天的訊息都是這些事。在大理基本聽不到這些。除了被動接受一些訊息,我自己就不是特別關心這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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