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神為什麼不死？一句話超越世界兩千五百年

《老子的真象》系列原創

天地宇宙不再是終極真實，上帝不再是中國人思維的極限，也不再不朽不滅，全在大道運行里生生滅滅周而復始。萬象歸一，大道無極，中國文明因此擁有了無限和永恆。

一

「穀神不死，是謂玄牝」

老子在四五六章立天倫，先立造化之宗源，所以「道沖而用之」篇主講道德怎樣造化宇宙萬物；再剝除人為之假象，所以「天地不仁」篇主講人類沒有最高道德權；「穀神不死」篇承上啟下，為「立天倫」收尾，直接觀寫道的絕對超越，點明天倫大序。

這篇題眼在「不死」二字，穀神為何不死？天倫立於此。

谷：山空為谷，雖有卻虛無，示人以無形。寓意道體虛空妙有，如谷。生氣周流不息，無言而有迴響，無名而能蘊藏。呼應第五章「橐籥」（風箱）。

神：比喻大道的作用，神妙莫測之能力，不是鬼神精怪的神。

不死：道，無生無死、無始無終。生死、始終、有無等皆為有限相對的概念，故「不死」二字，為超脫生死之意，指說道的絕對超越，超脫宇宙時空。

玄，本意為搓草繩，常為疊義：1、寓意陰陽相互作用；2、旋轉，運動態；3、在運動中有無窮變化；4、玄奧難測。此處可簡單理解為：太極陰陽永恆運動，變化無窮。

牝：母性，生生之意。

直譯：大道永恆，虛空如谷，有化育無窮變化的神妙母性。

常見解讀多到此為止，實在是錯過了要旨。

要理解「穀神不死」背後的深意，首先需領悟「死從何來」。看莊子「渾沌之死」的寓言：

南海之帝為倏，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渾沌。倏與忽時相遇於渾沌之地，渾沌待之甚善。倏與忽謀報渾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無有，嘗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

倏為來，忽為去，意為來去無形之物；渾沌，寓意萬物之初無形無相。

給渾沌開鑿七竅，看似報恩，實則是讓人凌駕於渾沌之上。天地萬物豈能用一個標準來衡量，怎能用人的標準來判定渾沌？此為僭越自然造偽殺真。七竅開通，有人形、有人言、有人名，則渾沌必死。人類自以為是信仰，妄想人為越多，渾沌死得越快。

穀神為何不死？無形、無言、無名，自然而然沒有人為，所以不死。

老子明話暗說：想要得到永恆，就必須去形、去言、去名。此為穀神不死的第一層深意所在。

2500年後，尼採在西方世界吶喊：上帝死了！是我們殺死了他！

何必大驚小怪？自有名、有形、有言之時起，西方人崇拜的上帝就已經開始死了，不過是一個文明的必經之路而已。

二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之根」

門：由門出入，意為生滅之所由。呼應第一章「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天地萬物生生滅滅，都是大道運行的表現。

天地之根：呼應第四章「象帝之先」，上帝之前不是虛無而是道。也表示天地萬物同根而生，本質沒有分別。

直譯：大道神妙莫測的母性之門，是天地萬物生生不息的根由。

老子在此立天倫：

天地之前、上帝之先不是虛無而是道，從此天地宇宙不再是終極真實，上帝不再是中國人思維的極限，也不再不朽不滅，全在大道運行里生生滅滅周而復始。萬象歸一，大道無極。宇宙自然、人類社會、人類生命形成完整圓融的一體，永恆運動，和諧統一。中國文明由此擁有了無限和永恆，這是穀神不死的第二層深意。

兩千多年後尼采說「上帝死了」，他很誠實，知道西方遇上了麻煩。西方人殺死了上帝，就得了虛無主義和精神分裂的病，一方面絕離不開上帝這個理念，一方面又離不開懟死上帝的那些武器，兩條平行線之間爆發了論戰：有神無神論、唯物唯心論、哲學本體論、可知不可知論……看似深奧無比，說白了都是歷史後遺症。

三

「綿綿兮若存，用之不勤」

綿綿：自然而然，綿綿不絕，無所不在，可呼應「和光同塵」。

若存：「道」絕對超越又絕對現實，不能用「存在」來表述，要用「若存」。

勤：費心勞力為「勤」，同時有耗盡之意。

不勤：無心為之所以「不勤」，自然而然的狀態。

直譯：大道精微無所不在，綿綿不絕地湧現，自然而然地造化萬物，生機永無窮盡。

「穀神不死」立天倫，「玄牝之門」講整體觀照，「用之不勤」講體用，一切具全，為第三層深意。

今天所謂生命的困境，本質上都是西方後遺症的泛濫，世界越來越細分和複雜，人失去整體感知所以焦慮，又沒有引導人體驗生命真味的文化。但是這與中國人又有什麼關係？中國最不缺的就是這個，為什麼非要倒退兩千五百年，非要同一個世界同一種病？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