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歸來的無名英雄下部50

吳耕和他的偵查隊率領352團6連一直朝南趕路，但由於在一處公路附近遇到了美軍的汽車隊，志願軍只好改道前進，結果偏離了352團穿插方向，行軍兩個小時候，遇到了從橫城西北穿插而來的第39軍117師。吳耕在夜間聽到了志願軍隊伍行軍途中膠鞋踏雪地的輕微聲響，就和大家隱蔽起來，後來他們聽到了有人在輕輕傳話，是中國軍隊，吳耕他們很高興，立即現身，加入到了117師的行軍隊伍，吳耕讓6連跟著隊伍走，他和湯姆遜等人尋找師長，終於在隊伍的中後方見到了師長張竭誠、政委李少元。

這次橫城反擊，第三十九軍擔負牽制砥平里地區美軍重任。為加強橫城方向突擊力量，決定把其主力師117師配屬給第42軍。和118師一樣，他們的任務也是打穿插。

吳耕和張師長在東民主聯軍時期就是戰友，兩人見面很高興。吳耕就簡單介紹跟隨118師的出擊情況，將一路上遇到美韓軍戰鬥過程簡單敘述。大家邊談邊緊急行軍，張師長很重視吳耕小分隊在欺騙敵人的行動中巨大威力，便請吳耕留在117師，到前衛副師長彭金高和政治部主任吳書那裡，指導部隊越過龍頭封鎖線。

117師接近了橫城以南，距離「丫」型州公路不遠的目的地——龍頭裡。該處距美軍38步兵團設立的防禦區前沿豐水院約20里，風水院是美軍第二步兵師位於北方戰線最突出的前線，38團級戰鬥隊總指揮約翰·柯林上校指揮韓國第8師兩個團，本團的第1、第3營和荷蘭營等部隊。

敵人為破壞我兵力調動和後勤補給，在龍頭至風水院附近設置一道道封鎖線，並不分晝夜地對這一區域狂轟濫炸，製造了20里的無人區。

由於正北面的志願軍40軍和東北部的66軍連夜打擊，韓國第8師潰逃，美軍在橫城方向主力38團級戰鬥隊側翼暴露，第38團開始在橫城地區調動兵力，準備南撤到原州。

117師向龍頭裡靠近的時候，遇到了一道河，河面不算寬，也就五十多米，但由於這裡是個峽谷，水很深，而河面上游就是敵人控制的區域，部隊要扼住美38團退往橫城郡的咽喉，必須從這裡抄近道過河。

但是，部隊過河時，卻被敵人飛機發現。因為敵人的夜航飛機徹夜投放照明彈，河岸的一切都能被發現，一個師前進，為了爭取時間，隱蔽已不那麼重要，因此好多同志在敵人的轟炸和掃射中獻出了年輕的生命，河水都被染成了血紅顏色。敵人的大炮也響了。雖然我軍有機槍掩護，但敵人炮火異常猛烈，炮彈和航彈像下雹子一般地傾瀉到河水裡，強大的炮火也暴露出敵人的恐慌，他們根本想不到，在橫城西面會發現中國軍隊，所以美軍配屬38步兵團的15炮兵營和38炮兵團發瘋一樣轟擊，想阻止志願軍過河，炮彈在水裡爆炸，像悶雷滾滾，山谷震耳欲聾，河面浮冰被擊碎，湍急的河水就像開了鍋沸騰一樣，激起的水柱有五丈高。

瀑布一樣的冰塊和石塊跌落下來，把117師前進中的戰士一排一排砸倒。吳耕掩護嚇懵了的湯姆遜，帶著偵察分隊保護副師長彭金高過江。

但是，敵人的炮彈成片掃來，有的炮彈把戰士們拋到空中，爆炸的氣浪把人推出幾丈遠。敵人的飛機不斷投下照明彈，河水已經染紅。大部分戰士不顧一切，前赴後繼朝前沖，但是，到達深水區的戰士不是被敵人的炮火擊中，就是被河水沖走。

117師政治部主任吳書在河邊冒著彈雨，對部隊大喊快速過河，因為對岸就是山崖，可以躲避炸彈。戰士們豁出命，人人都往前沖，停下就是死。吳耕和吳書都在指揮戰士，爭分奪秒渡河，河岸兩側，犧牲的戰友向下游飄去，敵機仍不斷投放照明彈，張師長率大部隊也趕過來了，但是，面對美軍飛機大炮，大家只能悲憤地看著一個個戰友犧牲，無能為力。

對岸敵人的炮兵開始沿著縱深向我軍後方延伸射擊，好在師長經驗豐富，見敵人照明彈升起，就下令部隊改道而行，避開原來的路線。但是，河面幾公里的地方仍然不斷有夜航飛機投彈，但是，寧可犧牲，志願軍117師也要直插敵人南逃之路。

但是，我們的戰士在這小小的河流邊付出了重大犧牲，有的被凍在岸邊的冰層里，活著的人搶救被水沖走的戰友，待敵機機群返航時，部隊全部過了河。

但是，敵人意識到了危險，這裡被突破，將意味著橫城郡的唯一向原州撤退的出口被我軍穿插部隊截斷，因此也派出了兩個營的南朝鮮軍，後面美軍壓陣，其他阻止117師佔領龍頭裡。

炮火仍然猛烈，簡直把這個小小的河流水底炸翻，炮彈密集如雨，兩岸煙塵滾滾，但是，衝過去的志願軍戰士已經在南面和阻擊的敵人接火，由於敵人倉促應戰，雙方短兵相接，志願軍殺紅了眼，所到之處，刺刀見紅，一個活口不留，龍頭裡戰場喊殺聲驚天動地。吳耕他們和政治部主任吳書繼續前進，他們是最後一批過河的指揮員。這時敵人一陣排炮打過來，炮彈爆炸激起了浪花，無數冰塊如流星石一樣沉重地壓下來，形成了一道道血幕，被掀起的冰牆裡不但有千百個彈片，還有我犧牲戰友的肢體和血漿……吳耕覺得眼前一片血紅，當他意識到一個身軀在他眼前倒下時，大吼一聲撲了過去。但是，他沒能抱住那具被衝擊波拋起來的戰友，那位同志被炸到了岸上。

當他和同志們過河在雪堆里發現了那位血流不止的同志，才驚愕地發現，那是117師政治部主任吳書。大家趕緊將受重傷的吳書抬到前面山崖下面，可就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裡，噩耗再次從不遠處傳來：在西側不到一里的地方，彭金高副師長組織部隊通過封鎖線，也身負重傷。

美軍夜航飛機繼續沿著我軍後方前沿10公里左右的地方轟炸，橫城聚集了美軍多支炮兵部隊，原本就是為支援南朝鮮3個師團進軍三八線，並拱衛砥平里而進駐橫城的，因此，當他們得到消息，志願軍部隊可能要卡住他們撤退南方的唯一通道，美軍開始為生存而戰，所以不顧一切，將炮彈往龍頭陣地這個缺口打，儘管不少南朝鮮軍也被炸死，但美國人豁出去了，寧可將友軍炸死，也不能讓志願軍前行一步。懷著萬分悲痛的心情，大家將吳書抬過了敵機封鎖區。看到彭副師長被抬到岸邊來，張竭誠心情略微安定了一些，副師長是腿部受傷，雖然流血很多，但還可以堅持。但政治部主任吳書的傷勢比彭副師長嚴重的多，張師長來到這間朝鮮民房的臨時醫療所。此時師部的醫生們開始對吳書進行緊張搶救。吳書胸部和頭部都被彈片擊中，鮮血已經把軍裝浸透，他呼吸微弱，臉色蒼白，醫生難過地對張師長搖搖頭。

大家走上前，師長含著眼淚握住吳書的手，老戰友就要永別了，心情異常悲痛。突然，吳書顫顫地伸出另外一隻手來，握住張竭誠，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想努力看清面前的同志，多麼想繼續和大家一起戰鬥啊，他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只輕微地叫了一聲：「師長……」之後，便閉上了眼睛。

吳書同志犧牲了。他1916年出生於江蘇省灌雲縣新安鎮大圈鄉吳庄村的中農家庭。16歲考入江蘇省立連雲水產學校讀書，1935年畢業後擔任家鄉吳圩小學校長。七七事變爆發後，他參與組織以抗日救國為宗旨的「臘九社」，在張店大前庄組織抗日基幹隊。1938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39年蘇北淪陷後，當地組織一支游擊隊進行敵後游擊戰，同年7月率游擊隊加入八路軍山東縱隊「隴海南進支隊」第三團，任二營教導員、團宣傳股長、濱海大隊政治委員、灌雲縣委書記等職，領導群眾和游擊隊進行抗日游擊鬥爭。

1945年擔任新四軍三師獨立旅二團政委。1946年隨軍入東北，任東北民主聯軍第二縱隊六師十七團政委、縱隊政治部主任。1948年任三十九軍一一七師政治部主任。1950年10月19日黃昏。在迷濛的充滿寒意的秋雨中，就任中國人民志願軍第39軍第117師政治部主任的吳書奉命隨第一批入朝參戰部隊，從長甸河口渡過鴨綠江，秘密開赴朝鮮前線。在朝鮮戰場上，吳書相繼參加了抗美援朝的一、二、三次戰役。在臨津江突破戰役中，和副師長張峰一直衝在突擊部隊最前面。

吳書同志在朝鮮戰場最艱苦的戰鬥生涯中，也未忘給摯愛的妻子寫信。部隊用紙緊張，他就用繳獲的菲律賓營被打死士兵屍體上搜集到的信紙寫信。在一封給妻子的信中這樣寫道：「入朝作戰已三個月了，由於全軍的艱苦奮鬥同志的英勇犧牲，首先粉碎了敵人的進攻，更進一步由防禦轉入進攻。新年攻勢我們突破了臨津江和三八線，更渡過漢江收復漢城。這不僅鼓舞了國內人民更提高了朝鮮軍民鬥爭信心。但朝鮮幾個月鬥爭較之國內要艱苦，白天防空夜間行動。但上級經常教導部隊艱苦就是勝利，就是光榮。這次戰役是十二月十二日開始，從清川江以南出發，經過十餘天行動在三八線發動新年攻勢，突破了臨津江殲敵萬餘，現在開城附近休整。但這次不同於過去，由於環境的限制，你們不可能到前方來。賦亭：分別了三月內心裡在想念你，但由於環境的限制，為了鬥爭為了黨的利益，那只是來克服個人利益，爭取殲滅敵人保衛祖國，達到永遠的安全吧。希望你用高度的理智來控制感情，由其是你是快生產的人更要注意，否則我更放心不下。曉虹越長越挑皮越活潑，你不要常打她，還是耐心一點，芸生年關回來要老張很好的照顧他，飲食更要注意，因在託兒所生活都有規律。」

張竭誠和政委李少元以及在場的所有同志都難過地哭了。但任務緊急，離作戰地域還有50多華里，通過封鎖線後還要翻三座大山，按照地圖標示，還要通過三道敵人在1月末和2月1日前修築的封鎖線，大家只好含著眼淚離開吳書同志，師長叮囑衛生部負責醫生和護士，要儘力搶救傷員，包括副師長。

臨行前，大家佇立在吳書同志遺體前，默哀一分鐘，然後師長抹了下眼角，帶著師直機關同志就離開了。吳書同志犧牲的噩耗立刻傳遍了117師，師黨委在路上就作出決定，要化悲痛為力量，把仇恨集中在槍口上，殺敵立功，要美國鬼子以血的代價償還。

行軍路上，又不斷遭遇敵機轟炸，但是，任何艱難險阻都不能遏制志願軍穿插到目的地的決心。張竭誠師長和吳耕他們在一個山谷開了個短暫碰頭會，明確了前進的道路。

「老張，我們已經剩下不足三十華里，」吳耕用樹枝指著點圖，「上吾安里敵接合部有個間隙，這一次我們務必不能和敵人糾纏，要從這裡進入葯寺田，向東拐一下，繞過倉村裡，再勾回來就可以到達琴垡里。」

「我同意，」張師長看了看吳耕，「先避開敵人，穿過上吾安里美韓軍結合部，然後直插橫城西部門戶夏日、鶴谷里，包圍敵人的口袋就紮緊了。」張師長看看手錶，已經快亮天了，心情也很緊張，問吳耕：「老吳，這條路我們沒走過，不知道有沒有大的河流，如果有河岸，敵人必埋設地雷。」

「沒有了，只有幾個小溪流，都凍冰了，而且水淺，敵人不可能埋設地雷。」吳耕看看天色，低頭看錶，「再行軍兩個鐘頭，應該差不多，比總攻時間還能提前。」

根據鄧華集團司令部統一指示，117師實施穿插迂迴，但務必於2月12日晨7時前佔領夏日、鶴谷里公路西側的有利地形，徹底切斷敵人退路，配合正面攻擊部隊殲滅安興的朝鮮第八師及美第二師38團和第9團一部。

張師長再一次跟大家交代了117師部署：「我們師在118師352團佔據『丫』形路口兩側高地之後，屬於第二梯隊，352團不可能阻擋近兩萬韓美軍的衝擊，因此，我們必須做好和敵人血戰到底的準備。我準備以351團為前衛，攻佔夏日公路，349團攻佔鶴谷里，350團為師預備隊。從現在起，前部偵察部隊去掉韓國人的紅布條，每人左臂繫上白色毛巾，必須醒目，戰鬥之後避免誤傷。」

幾個團的骨幹領受任務之後，繼續前進。這支7000人的隊伍，依照351團、349團在前鋒平行衝鋒，師指揮、三五零團、機關為第二梯隊，後勤分隊和炮兵為第三梯隊序列，不再隱蔽前進，正面突破。

翻越了三座大山，部隊在群山裡行軍，天色破曉，敵機就漫天飛來，美軍出動了各種各樣的作戰飛機和轟炸機，對公路和山坡進行狂轟濫炸。村子裡的民房在敵機轟炸中都燃燒了，凝固汽油彈隨處爆炸，濃烈的汽油味夾雜著焚燒人肉的氣味瀰漫整個戰線，令人窒息。但是，再大的挫折也不能阻擋117師前進。到達橫城郡城西，這裡山勢仍然險峻，師長命令全體棄山路，沿公路大踏步前進，儘管付出傷亡，但是能保證準時到達預定作戰位置。

拖著山炮的戰馬嘶鳴，衛生員來回在火海中穿梭，到處可以見到屍體，但勇猛無畏的志願軍戰士卻沒有人停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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