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解散的MCR，是眾多樂迷無法釋懷的青春遺憾！

文/深海鯨鯊

談及遺憾，我們這些聽搖滾的會想起什麼？

年輕的滾青也許會想起曇花一現的黑豹或者唐朝，暗恨時代洪流把這些老一輩衝擊得七零八落。搖滾老炮們往往會用深邃的眼神注視遠方，平淡地談起那些錯過的演唱會，那些沒能親身經歷的現場。

聽土搖的朋友，也許會一拍大腿，扼腕嘆息腰樂隊的早夭，那如流星般璀璨而短暫的生涯。聽後搖的朋友大概不會怎麼說話，低著頭仔細想想，沉默了很久才吐出三個字：甜梅號。

但我相信，一定會有人，夾雜在失落的眾人中，激動地喊出他們最懷念的樂隊：My Chemical Romance。他們的眼神在塵土飛揚的人群中，格外明亮，閃閃發光。

是的，對於喜歡MCR的朋友們來說，這支樂隊是一個逝去的老友，他們的每首歌都是在大地上屹立的墓碑。

儘管我們會繼續生活，會遇到更多的樂隊，邂逅更多喜歡的歌。但MCR的故事已經結束了，就算他們未來再度重組，那些屬於我們和他們的歲月，也回不來了。

而我們喜歡的MCR是不會消失的，他們的歌會永遠安靜地躺在某個歌單的角落，在偶然隨機播放的時候出現在耳邊，炸開所有過往，掀翻回憶，直到漫天碎片飛揚，直到我們在每一次縱情高歌的吶喊中，在每一個瘋狂燃燒激情的瞬間里，淚眼朦朧。

談及MCR，幾乎所有人都會說到一首歌，《Welcome To The Black Parade》。是的，我和大多數人一樣，通過這首歌認識了MCR。

這是一首太過優秀的作品。從編曲的角度來說，正如一些網友評論的那樣，暢快淋漓的歌唱之下，細細品味，旋律太奢侈，編曲太漂亮，以至於完全可以把這首歌拆成三首歌。

從這首歌的意義上來看，它狠辣而徹底地表達了MCR自己的價值觀。整首歌的立意，從朋克的本源出發，最後在如海嘯般鋪天蓋地的情緒中燃燒殆盡，痛快過癮。

不僅如此，我也覺得這首歌最好地代表了MCR，代表了這些年輕人的訴求，他們的精神內核——朋克音樂那種鋒芒盡顯的態度，面對現實的壓力，絲毫不屈服，不妥協的堅強。

朋克青年不需要共鳴和他人的支持，他們為自己的付出，為自己的倔強驕傲。他們也會退縮，也會失落，也會感到疲倦和無助。

但當這些困擾內心的陰霾散去，他們還是會一如既往地繼續前進，繼續莽撞著，勇敢承擔著自己一開始的衝動和願望。

MCR不是因為外力或者靈感的枯竭而解散的，樂隊的所有計劃早就在主唱Gerard心中，只要按部就班地一張一張專輯完成就好。

於是，在整個樂隊生涯的末尾，最後一張凝聚了所有心血的專輯裡，MCR用《Welcome To The Black Parade》，真正濃縮了自己，決絕地迎來了升華。

開頭就是非常抒情柔和的前奏，在鋼琴孤獨的鳴泣中，主唱Gerard不急不慢地講述著一個故事，隨後軍鼓加入進來，給Gerard的歌唱注入一股堅硬的力量。

在所有樂器都開始轟鳴時，Gerard的朋克本色終於展露，他對著話筒儘力嘶吼，每一句歌詞都像是遊走在崩潰的邊緣。

開頭歌詞里所講述的故事，算是一個引子，巧妙地為樂隊之後所有表達的堅定做了鋪墊。

When I was a young boy,

當我還是個小男孩

My father took me into the city

父親帶我進城

To see a marching band.

去看樂隊遊行

He said, "Son when you grow up,

他說：「兒子啊，等你長大了

would you be the savior of the broken,

你願意成為絕望者

the beaten and the damned?"

失敗者和不幸者的救星嗎？」

He said "Will you defeat them,

他說：「你能戰勝它們嗎？

your demons, and all the non-believers,

你的心魔，還有那些失去信仰的人

the plans that they have made?"

以及他們謀劃的詭計？

"Because one day I"ll leave you,

因為總有一天，我將離你而去，

A phantom to lead you in the summer,

化作夏日指引你的幽魂

To join The Black Parade."

我將步入邁向死亡的遊行

（感謝翻譯貢獻者：Leftpoint）

MCR所嘗試表達的，其實是一種成長的陣痛。

有時候我們會相信幼時父母教導的話，那些關於理想主義的美好，而長大後所遇到的，卻是現實慢慢蠶食理想帶來的慘烈。

在這首歌中，MCR的態度是，他們會秉承過去父親的期待，繼續堅持做自己，不被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所污染。

他們甚至有自己的野心，希望成為某種救世主，首先保持自身的堅定，然後去試著拯救那些在現實泥沼中掙扎的人們。

之後的旋律卻反而變得沒有那麼暴烈，Gerard繼續在鼓點和越來越明亮的吉他聲中歌唱。與前面的故事不同，他開始講述自己正在經歷的生活。

在他的敘述中，電吉他快速地轟鳴，就像與鼓點賽跑，激情在兩者的碰撞中迸發。每一聲「We will carry on」，都是嘹亮的呼號，如同戰場上的號角，燃起所有人心中的勇氣。

這一段的表達，是最直白的，直擊每一個人心底，呼喚所有志同道合的戰友。即便父親已經離去，即便心裡只有意志還在支撐我們，我們也要堅持下去，繼續做我們自己。

面對這個世界的挑戰，面對攔在每個人面前的磨難，面對我們承擔的痛苦和失落，我們會繼續走下去，我們會戰勝他們。

MCR沒有告訴我們為什麼，也沒有說出任何理由，他們只是拋出了這樣一個態度，一種力量。他們像是在默默地鼓舞你，給予你源源不斷的心力，去戰勝眼前一切看似無法戰勝的苦難。

而你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被感動了，就像許多網友所談論的那樣，在我們青春中，那些最荒蕪，最難熬的歲月里，MCR的歌咆哮著陪伴我們，那些看似充滿暴怒的嘶吼，卻帶給我們一種想哭的感覺。

如果這個世界中的所有人都不相信你，都不看好你，你也要為自己堅持下去，筆直地站著，讓他們的譏諷與攻擊都打不到你。

MCR的創作力讓這首歌獲得了第三段的升華，這也是這首歌最輝煌的部分。在鼓聲與吉他又一次嘶吼中，主唱的聲音像是涅槃重生。他坦蕩地表達著自己的雄心壯志，毫不畏懼他人的嘲笑。在軍鼓密集有力的鼓點下，每一句吶喊都擲地有聲。

Do or die, you"ll never make me

這是背水一戰，你休想指使我

Because the world will never take my heart

因為整個世界也填不滿我的雄心

Go and try, you"ll never break me

儘管試試，你摧毀不了我

We want it all, we wanna play this part

我們要的是全部，這是我們的舞台

I won"t explain or say I"m sorry

我不會解釋，也不會求情道歉

I"m unashamed, I"m gonna show my scar

更不會恥於顯露自己的傷疤

Give a cheer for all the broken

歡呼吧，為所有心碎時刻

Listen here, because it"s who we are

現在聽好了，因為我只說一次

這幾句歌詞可謂是整首作品的點睛之筆，也是最核心的態度體現。MCR，抑或朋克青年們，就是這樣的，我們就是要堅持做我們自己，我們就是不會被你們改變。

這個世界大可試一試，大可嘲笑我們，但我們才不會畏懼，我們會大膽地挑釁你們的權威，伸出中指，壯烈地用我們的渺小，去狠狠地對抗那些強大。

面對他人的不解和指責，我們也不需要理解與支持，甚至連解釋的話，我們都懶得開口。真正最讓我們感到驕傲的，是每一次與這個世界搏鬥後留下的傷疤，這才是真正的力量源泉。

最後，在一遍一遍的「We will carry on」中，所有情緒都堆壘起來，不斷升高，撐起人們失落的內心。尾聲的軍鼓也一如既往地給人帶來持續的力量感，像是餘音繞梁，仍然給予每個人熱情澎湃鼓舞。

除了最後一張專輯《The Black Parade》，MCR的早期作品也非常引人注目。比如《Summertime》。

這是一首非常夏天的歌，彷彿讓人回到了每一個美好的夏天，去再度經歷那些汗水淋漓但是無比快樂的時光。在這首歌里，MCR不再是一個憤世嫉俗的朋克青年，他們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希望帶著喜歡的女孩一起私奔的男孩。

每一個也樂隊大概都會有一首特別純愛的歌吧，唱盡了一切關於愛情的美好和回憶。對於MCR來說，那首情歌就是《Summertime》。

這是一首特別純粹的歌曲，純粹得讓人沉浸其中，深陷回憶。MCR沒有在這首歌中講述一個故事，他們描述了一個又一個零散的碎片，並通過這些碎片，營造了一個溫馨的氛圍，讓我們可以回憶自己的故事。

我最喜歡的就是這首歌里穩定有力的鼓點，還有充滿節奏感的節奏吉他，當主音吉他一開始，旋律一瀰漫，所有的情緒頃刻翻湧。歡快的節奏，青春洋溢的編曲，讓這首歌變得格外柔和。

沒有你死我活的抗爭，沒有態度鮮明的堅持，反而讓人放鬆下來，在緊繃的生活之餘，重返過去，再度年輕一次。

其實除了《Welcome To The Black Parade》，我還特別喜歡另外一首《Disenchanted》，我更覺得，這首歌在整張《The Black Parade》中，承擔著告別的意義。那種關於離別的不舍與悲傷，在這首歌的每一個音符間流淌。

這首歌的前奏，是極其簡樸的木吉他。弦音跳動間，一股惆悵的氣氛慢慢舒展開。這並不是人們熟悉的MCR，反差帶給人一種不安。直到電吉他和爵士鼓突然同時響起，轟然降臨，那股屬於MCR的氣息才再度重回。

這首歌所講述的，是在對現實失望後，又再度重拾的熱情與信心。很多人的青春，都像《Welcome To The Black Parade》一樣，熱血，堅定，我行我素。

但後來許多曾經的「英雄」，淪為普通人，正如MCR所唱，「I spent my high school career/我花了我整個高中生涯/Spit on and shoved to agree/唾沫橫飛地迫使別人認同我/So I could watch all my heroes/以為這樣我能看著我的英雄們/Sell a car on tv/在電視上賣車了」，過去所有嘔心瀝血的努力，慢慢都在現實的打擊下，變成了笑話與悲哀。

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偏執而堅定的《Welcome To The Black Parade》，最後慢慢變成了《Disenchanted》。

人們過去大聲喊著「別以為我和你們一樣，我永遠也不會像你們一樣」，後來也違背了自己的初心，變得普通而「一樣」。這種同質化的背後，其實就是成長殘酷的真相。

可以一直堅持自己，可以一直忠誠地面對過去內心愿景的人，太少太少了。大多數人慢慢軟弱了，欺騙了自己，改變了信條，再也不記得原來的堅持了。

但即便如此，MCR仍然要在副歌中，大聲地喊出自己的態度，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用一種向死而生的決絕，帶給所有還在掙扎，還未真正背棄誓言的人。

You"re just a sad song with nothing to say

你的人生也只是一首空洞的悲歌

About a life long wait for a hospital stay

終其一生也就等著躺在醫院

And if you think that I"m wrong,

即便你認為我說的大錯特錯

This never meant nothing to you

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些與你無關

（感謝翻譯貢獻者：Leftpoint）

我們所說的話，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只是吹過耳邊的風。在這個喧囂的世界裡，會認真傾聽的人，太少太少了。

但即便如此，不代表我們不會這樣去說，不代表我們不會這樣去做。說的動機是為了改變那些迷茫的人，做的原因是為了平復我們內心真實的訴求。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始終是個太偉大的境界。我們中的大多數，被外界的反饋決定悲喜，始終沒有強大的力量駕馭自己的內心。

在歌曲的最後，前奏里熟悉的吉他再度清冷地獨自歌唱著，Gerard有些悲傷地重複著吟唱。此刻悵然若失的心境，就像宴會的熱鬧都結束後，所有人都走了，留下一地狼藉，還有周遭的空曠。

我們還站在那裡，回憶著剛剛經歷的激情，那種橫衝直撞的痛快，但卻只能回憶了，就連空氣的溫度，也慢慢涼下來了。

沒有一首歌可以唱到永遠，再長的作品也只是漫長人生中的一瞬。2013年，MCR解散了，很多人的青春也落幕了，沒有結局的故事也就這麼匆匆過去了，無人問起，沒有後續。

但MCR的官網上， 2014年的時候，卻上傳了一首新歌《Fake Your Death》，專輯的封面是一個殘破的雕像，面容是樂隊成員的糅合。

那時人們都誤以為MCR決定重組了，但仔細聽來，才發現這是真正的告別單曲。這首歌的MV，也是過去樂隊演唱時留下的影像資料。像是一種悼念，告訴所有人，MCR真的到此為止了。

一曲終了，有些悵然，太多人不願意相信MCR就真的這麼解散了。時間長了，這種不願相信也慢慢被接受了，遺憾撫平了傷痛，讓人擦乾眼淚，重新平靜。

宋冬野曾經有一個發小，叫張永光。兩人關係甚好，高中時一起霸佔年級語文前幾的王座，又一起在年級數學倒數前幾的位置上插科打諢。那時候他們有著同樣的期待，想要未來站在舞台上，唱出自己的歌。

那些被稱為理想的憧憬，後來漸漸消弭，就像雨滴落入水裡，沒有人能再度分辨模樣。後來大學後兩人分道揚鑣，永光考了公務員，結婚了，宋胖子還在努力讓更多人聽到自己的歌。

於是，在老友的婚禮上，宋胖子寫了一首《永光》，算作隨禮。那首歌里有一句歌詞，「若沒了遺憾，誰會懂得美好」。

常常都是這樣，無論是生活還是音樂，遺憾總是伴隨著我們的腳步，像是長長的影子，吞噬了所有走過的路。

但這種吞噬是安靜的，溫順的，它從來不會大張旗鼓帶來痛苦，張牙舞爪地傷害你，它只會帶給你一種平靜的惆悵。

它有時候是很難接受的，但當我們徹底包容了這種生活的不完美，我們就會更加珍惜當下我們熱愛的一切。

然後我們和遺憾揮手作別，漸行漸遠。

人的一生，就是不斷失去與獲得的一生。在永恆的旋律中，我們走著自己的路，披星戴月，身負晝夜，翻過高山和峽谷，我們一直堅持著。

偶爾累了，坐在路邊回頭望望，想起了很多朋友，錯過的愛與沒有完成的理想，才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走了這麼遠，經歷了這麼多的生活。

前兩天，我還專門跑回去聽了一遍《The Black Parade》，就像獨自祭奠老友，輕鬆地坐在墓碑前跟他談起最近的生活。

我知道他聽不到，我知道我只是在自言自語。

我知道，每一句說給他的話，其實都是說給我自己的。

時至今日，對於大多數MCR的樂迷而言，這支樂隊已經緊緊地和他們的青春捆綁在一起。一想起那些歌，就想起青春，一想起青春，耳邊就響起那一聲聲充滿力量的吶喊。

有朋友說，以前聽著《Welcome To The Black Parade》在操場里奔跑，現在偶然聽到，當時那些感受，還會再次上演。

頭髮在風中燃燒，汗水從皮膚深處沁出來，一圈又一圈的枯燥，跑完後躺在操場上大口喘氣的痛快，仍然恍如昨日。

那就讓MCR的遺憾和青春一起過去吧，至少當熟悉的前奏再次響起的時候，我們還可以回溯過去年少輕狂時的心潮澎湃，被唱出心聲的激動與快樂。

帶著這種無奈的遺憾，我們要繼續走下去，去好好珍惜現在遇到的美好，就像我們那麼珍惜青春里的遺憾一樣。

「Just look at all that pain」——《Fake Your Dea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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