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劍：兩千多萬不算多沒必要一個勁地控制大城市人口

最新 06-02

在北上廣一線城市疏散人口的同時，武漢、杭州、深圳等城市卻開出便利政策吸引人才落戶，武漢近期更是喊出「五年內留住百萬大學生」的口號。怎麼看中國大城市目前的人口政策？鳳凰財經近期專訪了北大經濟研究所常務副所長蘇劍教授。

鳳凰財經：經濟增長速度放緩與勞動年齡人口規模下降很有關係，怎麼理解兩者之間的關係？

蘇劍：這個關係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理解。第一個方面從供給一邊，第二個方面是從需求一邊。從供給一邊看，勞動力人口的減少很顯然會導致中國的總產出以及生產能力的下降，會抑制經濟增長。從需求一邊看，勞動年齡人口的下降其實是抑制中國消費需求的一個因素，因為我們可以觀察到，一個經濟體中消費能力或者說是購買力最旺盛的還是有工作的群體。所以說勞動人口群體的下降其實從需求一邊抑制著中國的經濟。所以它是從供給需求兩個方面在抑制，肯定會對中國經濟增速造成一個抑制作用。

鳳凰財經：一直有觀點認為勞動年齡人口下降表明著中國人口紅利已經消失。但厲以寧老師提出一個新概念叫中國還有新的人口紅利，那些從城市回歸村鎮的城歸群體。您怎麼看厲老師新的人口紅利的觀點？

蘇劍：我認為厲老師這個說法可能不太成立。為什麼不成立？

第一個，所謂的城歸群體其實對中國來說是人口布局的重新調整，並沒有增加中國的勞動力數量。第二，這種布局的調整如果能正向刺激中國經濟的話，也好了；但問題是從城裡往農村歸，這不是意味著中國的勞動生產力在下降嘛？我們正常的理解應當是城鎮的勞動生產率應該比農村要高對，這個城歸是啥意思？豈不是意味著中國的生產力更低。

這不是紅利這是負債，進一步加強了負債。所以我認為這個城歸紅利不成立。

鳳凰財經：經濟發展新常態下，人口政策需要做哪些相應的調整？

蘇劍：在我看來，中國經濟的新常態其實主要就是人口和勞動力的新常態。所以現在中國要做的事情是立即徹底放下計劃生育政策，趕緊鼓勵人口出生。

鳳凰財經：您怎麼看目前中國大城市目前的人口政策？

蘇劍：我認為現在中國各個大城市的人口政策方向是完全錯誤的。各個大城市現在要做的事情其實是想方設法吸引更多的人口，而不是驅趕人口，包括一線城市不是控制人口規模嘛？其實現在你可能很高興把一些人趕出去了，過上五年十年可能會發現再想把人吸引進來已經很難很難了。

鳳凰財經：各個城市人口政策之間也有差別，像深圳只要你大學畢業有本科就很快就能落戶，武漢好像最近也是在出台吸引人的政策，但像北京、上海好像在控制人口增長。

蘇劍：有的城市覺醒早一點，有的城市覺醒晚一點。像深圳這樣的城市確實覺醒比較早，因為深圳是最早面臨民工荒的地區，以前的南方是由靠民工撐起來的，首先感受到民工荒的就是南方，他們的認識應當是比較清楚的。

像北方一些城市尤其是一些經濟比較落後的城市，他可能還對這個還認識不清楚，覺得人口是個負擔。像一線城市比如北京上海，老是擔心人多了造成擁堵等等一大堆事，所以也在往外趕人口。這個其實從總體上來說我覺得是錯的，它們遲早會意識到現在的政策應該調整，應該是吸引人口而不是把人口往出趕。

鳳凰財經：基於目前中國大城市的人口狀況以及經濟發展狀況，你認為未來需要做哪些工作達到大城市的良性發展？

蘇劍：大城市的良性發展就是首先一個城市得有人，現在其實各大城市生育都很低，所以接下來如何補充足夠的人口確實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尤其是像有些城市接下來社保體系可能都成問題，還是要想辦法把人口吸引進來而不是趕出去。

人口和城市之間他有一個良性互動關係，不是說人口是負擔。人口是負擔這個觀點即使不能說是錯誤的，至少也應該認為是一個比較陳腐的觀念了，這是多少年以前的觀念。

現在我們看到的是，哪些地方人口比較多，一般情況下那個地方經濟發展應該也不會太差。沒有人的地方一般情況下經濟也不咋的。

鳳凰財經：好多大城市的房價很高，人們還繼續向大城市遷徙。

蘇劍：對，這就是人們的理性的行為。房價那麼高為什麼人還往那兒跑為啥呢？大城市有個集聚效應或者叫規模效應，能夠給提供更好的就業機會，對企業來說也能夠提供更好的市場，所以大家都往大城市跑。人口集聚這是個很正常的事情，一個城市的規模越大其實意味著它的市場規模也越大，市場規模大了好多人在這裡找工作當然也更容易了。全世界都有這麼一個趨勢，像東京、倫敦、紐約、莫斯科等等都這樣。

我們國家現在偏偏就一個勁要控制大城市的規模，沒必要，兩千萬不算多。我們像一線城市兩千萬如果嫌多的話，至少那些二線三線城市搞個一千萬總可以吧。不是大問題，現在大家都害怕城市規模太大。到現在為止，有一個人真的發現城市規模太大了是非常嚴重的問題？沒有。

鳳凰財經：感覺有一種跡象，好像好多大城市故意把房價弄的很高趕人出去。

蘇劍：房價很高不是為了靠房價趕人，是因為人來了才把房價給轟上去的。人口和房價之間是一個互相約束互相影響的一個邏輯關係。人來了當然要買房房價就高了，房價高了以後有些人承受不了就被趕出去了，最終他會形成一個均衡該留下的留下該走的走，最後就是這麼一個狀態。

鳳凰財經：但是因為中國城市的土地都是受控制的，只能從政府買。沒有土地控制的話，很多城市是不是房價沒那麼高，人口會更多？

蘇劍：主要是中國缺乏一個城市人口的退出機制。目前中國的社會保障體系以及其他福利體系，不允許或者不鼓勵人口自由流動，包括戶籍管理制度，更是強烈地限制人口流動。比如說北京就是只進不出，一旦得到一個北京戶口你就永遠不會願意放棄。對別的國家來說我到你們這兒比如紐約來工作，我不開心了我就走了，沒有什麼機會成本，我也不在乎下一次我想來還可以照來。北京不行，戶口你要想再遷回太難了。

所以城市人口規模就有一個只進不出，只會越來越大不會越來越小。這和國外相比顯然就沒有一個抑制人口規模擴大的一個因素，所以他就越來越膨脹，越來越膨脹，該出去的人出不出，想進來的人進不來。整個堵死了，這才是中國城市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