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來種子改變中國：看看你盤裡的菜有哪些是舶來品？

節選自《看歷史》，中國工人出版社

在剛過去的618電商大促活動中，天貓從美國引進大個櫻桃的新聞引爆互聯網。一些網民不滿，我國有那麼多的櫻桃爛在樹上，為什麼要從大洋那邊的美國引進？其實，在我國現有的農作物中，至少有50多種來自國外。這些漂洋過海、翻山越嶺來到中國的種子，不僅滿足和豐富了國人的口腹之慾，還極大地影響了中國的經濟和社會發展。

中華民族曾創造了輝煌燦爛的古代農業文明，馴化、培育出了大量優良的作物品種，對人類文明的進步發揮了重大作用。原產於中國的水稻、大豆、粟等，在當今世界的作物品種結構中仍然佔據著非常重要的位置。

另外，在我國現有的農作物中，至少有50多種來自國外。宋以前我國引入的農作物大多原產於亞洲西部，部分原產於地中海、非洲或印度，它們大多是通過陸上絲綢之路傳入的。這些早期傳入的農作物多為果樹和蔬菜，鮮有糧食作物。從西漢開始，張騫出使西域引進胡蒜（大蒜）、胡蔥、胡豆（豇豆）、苜蓿等品種，魏晉時期又引進了14種，唐朝時期又引進了萵苣、菠菜、西瓜等，進一步豐富了當時中國人的菜籃子。但在中國歷史上引進作物品種數量最多、影響最為深遠的當數明末清初引種的原產於美洲的作物。

明清時期「物種爆發」

明清時期傳入中國的美洲作物有玉米、番薯、馬鈴薯、花生、向日葵、辣椒、南瓜、番茄、煙草、陸地棉、南瓜、木薯、筍瓜、西葫蘆、蕉芋、佛手瓜、菜豆、菠蘿、番石榴、番荔枝、番木瓜、腰果、可可、油梨、人心果、西洋參等近30種作物，它們在明弘治十二年（1499）到清末之間傳入中國。從目前的研究成果來看，玉米、煙草傳入中國後不到100年就基本傳遍全國，番薯、辣椒等用時不到200年，馬鈴薯因其生物學特性決定了它只能在高寒區發展種植，傳播稍慢一些，其他美洲作物引種到中國後傳播得都比較快。

究其原因主要有二：

一是人口激增，人地矛盾突出，糧食供給緊張。明清時期正是我國人口高速增長時期,全國人口從明初的6500萬~8000萬人增加到清道光年間的4.1億人，再到1953年的5.83億人，數百年間增加了9倍，而同期耕地只增加了4倍，這就給糧食供給造成了極大的壓力。玉米、番薯和馬鈴薯都是耐旱、耐貧瘠的作物，一般糧食作物難以生存的貧瘠土壤、深山苦寒地區均可種植，而且產量高。番薯因為生長期短、適應性強，在南方一些地區幾乎一年四季都可以種，農民常常在常規作物失敗後種植它，對抗災救荒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所以備受關注。可見玉米、番薯等美洲作物的傳播為拓展農業生產空間、滿足日益增長的人口需求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二是商品經濟日益發展,農民追求更多的經濟利益。亞洲棉在6~8世紀就已傳入中國，它取代大麻成為我國衣被的主要原料花了幾個世紀，而美洲棉只用了短短几十年的時間就對亞洲棉的生產產生了巨大衝擊，其重要原因就是中國近代紡織工業和對外貿易事業的發展。其他美洲作物的發展也存在同樣的情況，如1917年以前，中國還沒有美種弗吉尼亞煙草，但到1920年已經栽培出2.7萬噸，這與近代工業的興起和商品經濟的發育有著十分密切的關係。

作物改變中國

500年來，這些原產於美洲的作物對中國的經濟、社會和人民生活產生了巨大、深刻而持久的影響。

一是增加了中國糧食作物的種類和產量，滿足了日益增長的人口的食物需求。漢代以前，我國主要糧食作物是粟和黍，漢以後逐步演變為南方以稻米為主，北方以麥、粟和高粱為主，這種狀況一直延續到明清時期。明清之際，玉米、番薯、馬鈴薯等美洲糧食作物的引進與推廣,不僅使原來不適於耕種的邊際土地得到了利用，也使得人力資源得到了充分的利用。近代以後，玉米、番薯等美洲作物的生產，無論播種面積還是總產量都有相當快速的增長。新中國成立以後，糧食作物中的玉米作為三大作物之一的地位已相當穩固，並且逐步上升，2000年超過小麥，產量僅次於稻穀。到20世紀末，我國已成為世界上除美國以外的第二大玉米生產國。番薯和馬鈴薯產量大體維持在糧食總產量的10%。在中國六七種最重要的糧食作物中，美洲作物數量和產量佔了近三分之一，對中國糧食生產影響深遠。

二是增加了優良飼料作物的種類，為我國畜牧業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中國不僅人多地少，而且山地多平原少、高原沙漠多草原少。隋唐以前因人地矛盾不突出，中國畜牧業仍佔有相當大的比重；宋以後人多地少矛盾加劇，畜牧業發展空間日益受到擠壓，中國逐漸演變為一個以種植業為主的農業國家。近20年來，隨著農業生產力的迅速提高，中國主食供應已不成問題，生活水平的提高和農村經濟的發展需要更多的肉、蛋、奶，飼料就成為畜牧業發展的「瓶頸」。目前，中國生產的玉米50%以上用作飼料，番薯、南瓜等也有相當部分用作飼料。美洲作物對促進我國畜牧業的生產、發展也正在發揮著十分重要的作用。

三是豐富了我國蔬菜瓜果的品種，改善了瓜菜生產供應的結構，增添了人們的食物營養和飲食情趣。據統計，我國漢代栽培的蔬菜有21種，魏晉時期增加到35種。南瓜、辣椒、番茄、菜豆、洋蔥、荷蘭豆等一些美洲原產蔬菜種類的引種，使我國原有的適宜夏季栽培供應的蔬菜不足狀況得到根本性改觀，已經成為我們今天餐桌上最常見的夏季蔬菜。

四是豐富了我國南方果樹的種類。菠蘿、番木瓜、番荔枝、蛇果等美洲果樹的引進，極大地促進了我國林業生產的發展。以菠蘿為例，引種後在中國南方地區迅速發展，1940年僅我國台灣地區的產量就佔世界第三位，成為出口創匯的主要果品之一。

五是增加了食用油原料的種類，豐富了我國食用油的品味。漢代以前，我國烹炒食物主要是利用動物脂。芝麻傳入中國後因其含油量高，被用來榨油，從而開始了我國植物油生產的歷史。到了宋代，油菜和大豆作為油料的價值得到重視，油料作物的生產有了進一步發展。明清時期美洲花生和向日葵的傳入，為我國油料生產又增添了新的原料，成為我國五大油料作物中的兩種。自20世紀六七十年代以來，玉米也變成了重要的食用油料作物。玉米油是一種高品質的食用植物油，並且在醫藥上還有降低膽固醇、防止血管硬化的功能，目前在市場上隨處可見。

六是推進了我國商品經濟的發展，有助於增加農民的收入。在明清時期引進的美洲作物中,有不少能滿足人們多種需要的經濟作物。因這些農產品市場需求旺盛，從而為豐富人民生活、增加農民收入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例如，陸地棉傳入後不久便成了棉紡織業的重要原料，對中國近代輕工業的發展起到了積極的推進作用。另外，由於花生、煙草、棉花等作物市場價格遠高於糧食作物，因此它們的發展異常迅速。

七是吸煙,吞雲吐霧成為一種社會習慣。煙草雖飢不可食、寒不可衣，但作為一種有祛寒去毒作用的興奮作物，自傳入中國後便發展迅速。《本經逢原》記載：「煙草……始自閩人吸以祛瘴，向後北人藉以辟寒，今則遍行寰宇。」因市場需求旺盛，煙草種植與加工技術也不斷發展，18世紀中後期很快形成了一些譽滿神州的土特名產，如湖南的「衡煙」、北京的「油絲煙」、山西的「青煙」、雲南的「蘭花煙」、浙江的「奇品煙」，等等。2000年，中國煙草的種植面積為144萬公頃，總產255萬噸，約佔世界總產量的四分之一，是世界上最大的煙草生產國和消費國。

八是拓展土地利用的時間與空間，有助於提高農業集約經營的水平。因為人口的急劇增長,明清時期我國人多地少的矛盾較以前更為突出。耐瘠、耐寒的美洲作物的引種，使以前不能利用的荒山、灘涂得以利用，從而擴大了糧食的種植面積並進一步提高了產量。

水土流失與煙草之害

需要指出的是，美洲作物在中國的引種傳播也有一些消極影響。

一是造成水土流失，破壞了部分地區的生態環境。引進的美洲糧食作物都是耐旱、耐瘠的高產作物，特別適于山區栽培。在山區一般低處種番薯，高處種玉米，更高的山則種耐「地氣苦寒」的馬鈴薯。自清中葉各省掀起流民開發山區的高潮，砍伐林木，種植玉米，森林大面積消失，遺留下荒山禿嶺。水土流失，河川淤塞，下游平原耕地沙化，生產力下降。

二是煙害。幾乎在煙草傳入的同時，中國古人就已認識到吸煙之害，並提出禁煙。時至今日，中國已有煙民3.5億人，被動吸煙者達4億多人，吸煙帶來的經濟損失達376億元，相當於當年國家煙稅的92%，危害極大。

美洲作物的引進和發展是中國經濟和社會發展過程中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活動。它強化了中國農業精耕細作、集約經營的歷史傳統，充分反映了中國農民根據不斷變化的自然、經濟與社會條件及時吸收適宜的農業技術、調整農業生產的聰明才智和創新精神。對於推進農業技術進步和滿足日益增長的人口需求，豐富中國農作物的種類、改善中國飲食原料的結構、推進商品經濟的發展和增加農民收入都產生了非常重要的影響，原產於美洲的作物已經滲透到國人生活的很多方面，並將繼續為我們提供更多、更好的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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