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 街頭文化已經以壓倒性的優勢戰勝高級時裝了嗎？

時尚 06-23

無論社交媒體

如何讓曾經小眾的潮流文化被打中接受

注重自我表達、叛逆、不盲目遵從的潮流文化精神

則始終不會被改變

如果要我們回想一下，第一次聽到KAWS、村上隆、傑夫昆斯的名字，見識到他們的作品，那麼與他們名字同時出現的，一定還有藤原浩、NIGO、坎耶韋斯特、以及陳冠希。學生時代還在探索古典繪畫背後的古希臘故事中的我們，恐怕都沒有想到的是，身邊一小群痴迷籃球和滑板、熱愛買限量款球鞋、看潮流雜誌的人，已經先一步對這些當代藝術家如數家珍了。

▲ 日本潮流文化先驅與美國潮流文化主要推動者一同出現在Stussy的雜誌廣告中

談到這些限量款的球鞋、T恤，時尚圈人士往往會不屑地一笑，當時的他們會表示自己不明白為什麼一件來自「普通設計師品牌」的單品會賣出頂級時尚品牌的售價。而潮流圈子裡的人，也沒有什麼興緻關注巴黎、米蘭T台上的衣服鞋子。兩個看起來無限近似的圈子，卻有實質上的不同。而「時尚圈」與「潮流圈」的關係也並沒有那麼明朗，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實則衝突矛盾不斷。

相對封閉的潮流圈子

使他們摸索出了自己的「遊戲方式」。

在潮流和街頭文化中的年輕人們，會因為陳冠希出的T恤上的印花，去了解KAWS這位藝術家的作品；也會因為長尾志明同款的太陽花毛絨靠墊，去買下村上隆的作品。潮流的圈子裡有自己的潮流偶像，這些偶像和高高在上看起來從來不用吃飯的T台超模截然不同。他們既不會擺出在時尚大片上匪夷所思的動作，也不會穿一身永遠上不了街的未來感或復古感造型。

▲ 街拍攝影師鏡頭中的肯達爾詹娜和凱利詹娜

直到如今，同樣的「遊戲規則」依舊盛行，而且愈演愈烈，甚至已經悄悄滲透到了時尚圈中。幾乎每一個女孩子都在關注肯達爾詹娜、凱利詹娜和吉吉哈迪德，她們永遠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在各種時尚場合，卻除了拍照以外什麼都不用做，甚至有人指出吉吉哈迪德作為全球最炙手可熱的時尚偶像，台步卻走得不那麼盡如人意；而熱愛潮流與K-POP的女孩子們，也會因為權志龍發布的Instagram照片，而去排隊參觀某場藝術展，再順便了解一下有權志龍出席的CHANEL的秀場裝置，究竟與哪種時尚風格有關。而潮流人士偶爾也會拿出與收集限量款球鞋同樣的熱情，徹夜排隊搶購Alexander Wang、KENZO與快時尚品牌聯名限量款系列。

儘管如此

依舊水火不容的兩派至今

仍然不時上演「人妖殊途」的唇槍舌戰

潮流人士對於時尚圈的不屑，最終演變成了在今年年初，奢侈品牌Louis Vuitton與潮流品牌Supreme聯名系列一經上架就遭到抵制。一些潮流人士表示，披上奢侈品牌外衣後的Supreme無論從定價還是聯名合作本身，都有悖於街頭潮流文化精神。而時尚圈人士對潮流表現出的恐懼，也於最炙手可熱的潮流品牌VETEMENTS在同一個系列中一舉聯名了18個品牌，並推出天價金屬煙盒被第一時間搶購一空後達到了頂峰。

▲ Louis Vuitton × Supreme

時尚圈一部分人對於VETEMENTS聯名DHL推出「快遞員同款制服」的大肆譏諷，似乎體現出了一種文化對於另一種文化的不理解與不能接納。時尚圈開始將最近這幾年間狂熱流行起來的誇張廓形、標新立異的印花以及五花八門，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聯名，歸因於「社交媒體的飛躍式發展」。甚至有人表示這種「嘩眾取寵」的改變，與一些動物改變外貌從而吸引異性的注意力的道理是相近的――只是為了在快速滾動的信息流中，爭取0.5秒的目光停留而已。

社交媒體的發展，確實對於一些競爭力已經不那麼明顯的時尚品牌起到了大浪淘沙的作用，這股變革的勢力也讓許多元老級時尚品牌被迫改變。然而，在此番言論的背後，人們忘記了每一種流行的興起，背後總有流行文化的支撐，即便是再小眾的流行亦是如此。

潮流與時尚的第一次正面對話可以回溯到2011年，但這次對話如今看來顯得並不盡如人意。

藉助當時數碼印花技術的進展，時任Givenchy設計總監的里卡多提西將大量重複而具有標誌性的印花融入到高級成衣中。縱然工藝繁複奢華的Givenchy高級定製系列已然精美。但一時間所有人都記住了Givenchy街頭風格的衛衣、襯衫與短褲上的羅威納犬印花。

▲ Givenchy 2011 秋冬男裝系列

隨後，里卡多提西又將更多街頭元素，Oversize的衛衣、運動風格的數字編號、籃球鞋等元素被帶入了Givenchy這個因奧黛麗赫本而聞名，悠久而典雅的品牌中。這些潮流風格和運動元素，與里卡多提西的個人成長經歷都有著極為密切的聯繫。儘管這些系列使Givenchy明確的新形象深入人心，但仍有大批時尚人士指責Givenchy僅僅使用一些簡單的印花工藝，卻獲得了與同類時尚品牌以精湛技藝換來的同等利潤，是「不公平的」。與此同時更多潮流人士對於Givenchy的街頭演繹，更讓時尚圈中人笑而不語。隨後，KENZO的虎頭刺繡衛衣、FENDI的「小惡魔」系列，甚至Valentino的迷彩圖案、鉚釘細節紛紛湧現，這些品牌對於「Givenchy模式」的借鑒也紛紛招致非議。

真正將時尚圈與潮流圈之間的矛盾直接引燃的

則是音樂人坎耶韋斯特

在全球大肆走紅的個人時裝系列

早在2009年，坎耶韋斯特就已經與Louis Vuitton聯手打造了合作款球鞋「the Don」、「Don C.」和「the Jasper」。隨後又分別與NIKE、adidas分別推出了Air YEEZY和YEEZY Boost，售價最高被炒至1萬美元。

但坎耶韋斯特真正掀起潮流浪潮的作品，則是YEEZY Season的發布。除了作為音樂巨星的個人影響力，坎耶韋斯特還啟用了多樣化的營銷策略，無論是自己的「網紅」妻子金卡戴珊以及她的「網紅」娘家人卡黛姍家族助陣；還是坎耶韋斯特個人專輯的創作、宣發以及巡演的一系列視覺元素，都與YEEZY Season形成了一個完整而特立獨行的體系。

▲ Kanye West YEEZY Season 3 發布現場

儘管這個無論是顏色還是質感都看起來破破爛爛，整體感覺可以說是與時尚徹底對立的系列，被眾多時尚人士評論為「災難」。但仍不能阻礙YEEZY Season與坎耶韋斯特Kanye Wes造型師維吉爾艾博爾個人品牌Off-White，VETEMENTS、Hood by Air、以及Gosha Rubchinskiy等品牌一起成為跨越了時尚圈與潮流圈，在社交網路上最受追捧的穿搭。

▲ 紐約街頭的時尚潮人以Off-White短褲搭配Riccardo Tisci × Nike合作款球鞋

一切只是一種自我情感的宣洩與表達

或許當時尚圈人士看到幾個穿著剪裁怪異的超大衛衣、滿是綁帶的夾克的年輕人走在街上，會嘲笑他們跟風或者是奇怪，但衛衣上印著的是最能代表他們成長時代的電影海報，他們身邊的朋友們也都喜歡這樣穿，他們熱愛的明星也會穿著同樣的風格出現在演唱會的舞台上，對於他們來說這就是對於自我最好的表達。

在潮流圈人士的眼中，時尚圈人士津津樂道的靈感溯源、精妙的剪裁、巧妙的色彩搭配，動輒消耗數百小時的精湛手工技藝和精心打造出來的品牌故事，或許已經顯得並不那麼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對於自我的表達。穿球鞋和板鞋是因為熱愛籃球和滑板；來自不同文化背景國家的風格，甚至帶有宗教感的設計，反映了多元化的文化背景；而T恤和衛衣上印的印花表達的就是當下的態度以及想法。VETEMENTS創始人之一的達米納瓦西拉說：「新的文化變革正在路途上，這一代孩子有自己的標準和規則，他們很有主見也很強大，而且相當睿智，對『當下』的追求大大改變了遊戲規則。和他們比起來，我們這些用著 MySpace 長大的一代人就算在年輕時也真無法相比。」

▲ 在設計中達米納瓦西拉表示自己相當關注當下的政治局勢

於是他們從看待「當下」的角度解析服裝，而不是像演出年代戲一樣，刻意的「帶」時裝回到某一個年代。用成熟又與眾不同的方式來描述「當下」，使得那些本來就熟諳全球化的年輕網路一代，對這些設計產生強烈的認同感。

回溯到潮流文化的誕生時代也不難發現同樣的發展軌跡

代表潮流文化的潮流元祖品牌Stussy就是這樣，品牌中一貫流露出的塗鴉以及衝浪元素，都得益於生活在南加州的品牌創始人肖恩思達西年輕時對衝浪運動以及塗鴉的熱愛。而當Stussy品牌的發展遭遇瓶頸時，又有肖恩思達西在紐約Club文化盛行時積累的社交圈子助Stussy一臂之力。帶著特徵鮮明的文化背景，Stussy一路將潮流文化發展到了日本並生根發芽，並直接促成了隨後幾家在世界範圍影響力的東京潮流品牌的誕生。

與這些日本潮流品牌合作頗為密切的藝術家KAWS ―― 布萊恩唐納利亦是如此。由於對街頭文化的熱愛，他選擇了以塗鴉篡改街頭廣告牌中商業廣告的形式，表現自己對於流行文化的思考。而布萊恩唐納利創作中流露出的大量平面化的卡通形象，與他曾經在迪士尼的工作經歷密切相關，布萊恩唐納利所表達的一切都充滿了個人化的色彩。雖然布萊恩唐納利參與過眾多時裝、配飾的設計、曾經擁有個人潮流品牌，創作的人偶受到潮流人士對的大肆追捧，但這一切都並不影響布萊恩唐納利將自己的塗鴉搬到畫布上，並將它們帶進美術館，也並不能影響我們將布萊恩唐納利定義為一位在全球範圍都享有巨大影響力的藝術家。

▲ KAWS曾經在東京青山開設潮流店鋪

這就好比布萊恩唐納利的前輩凱斯哈林與讓米歇爾巴斯奎特，雖然它們都曾經選擇過在公眾場合繪製塗鴉的創作手法，但綜合兩人的全部創作軌跡，還是不難將兩人定義為二十世紀最傑出的當代藝術家之一，而不僅僅是一名「街頭塗鴉畫手」。

今天，我們又回到了同樣的問題上。時代在飛速改變，一小部分保守的時尚圈人顯然沒有跟上節奏，他們可能會認為新的時代，無非就是把從前的規則直接套用到網路上。面對隨著潮流文化湧現出來的時裝，他們將這些衣服直接放到時裝文化背景下去解讀，並試圖說服自己看懂它們的美。而並不是真正站在時代的背景下去理解這些潮流背後的現象。而相對年輕的潮流文化，為了避免因為過度曝光而過早的進入衰退，則需要更多的時間積累，去豐富自身。然而，自我表達、叛逆、不盲目遵從的潮流文化精神則始終不會被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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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尚芭莎The ARTIST特刊》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