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發美：淚珠閃爍，我的影子也在閃爍

作者簡介：陶發美，筆名：小園、缶玉乾坤、呢喃陶者。湖北赤壁人，現居廣東深圳。詩人、批評家。人生信條：「與偉大的詩在一起！」代表作品：《螢魂》系列長詩五部（被稱為「本世紀最後的抒情」），寓言體長詩《上邪！上邪！》；文學評論《詩之形而上》《海子的情場》《存在與詩意》《誰寫出了高尚的詩歌？》；報告文學《與天路同行》《蒲紡的背影》。2013年出版詩集《螢魂》，2015年出版哲學筆記《莊子隨筆》一書。主編有《中國詩歌民間讀本》。

我端詳著一顆固體的淚珠【下篇】

《淚珠閃爍，我的影子也在閃爍》

陶發美

17

太陽伸出了慈父般的手

輕撫著一顆淚珠

可憐的固體沒有報以知覺

也沒有融化的跡象

可憐的固體成了一座城堡

我在城堡之外徘徊，我的影子則在城堡里踱步

城堡四周都有日出

都有莊嚴的頌唱

輪到日落

也是從城堡的四周落了下去

一旦日落了下去

城堡便失去了四周

我也失去了四周

是呀，這個空間問題

這個沒有極點的生命

或要費了我一生的心力

18

淚珠一側

不是人類誇口的地方——

但我還是忍不住說了

——我是信仰之人

我向著淚珠說

我要攜同信仰一起進入它的世界

淚珠閃爍

並沒有開門

我問淚珠

村姑何以進入

淚珠閃爍

依稀在說，村姑已是無愛、無恨之女

她的彎曲

是寧靜里的彎曲

她的彎曲

不接受信仰的校正

我再問，村姑還會從淚珠里走出來嗎？

淚珠閃爍

我的影子也在閃爍

19

我么，一個十分普通的人類

一直以舉著火把

以奔在征途而自豪

我么，一個十分普通的人類

已好幾次跌倒在小人的眼睛裡

而且自甘領受失敗

我也一直很懼怕那種臉色油光的女人

她們定是富家的女人

一旦惹上她們

不直接死去肉身也要蛻去一層綠皮

我想起村姑

她的黝黑臉龐就是太陽的饋贈

可是，一顆總在生氣的彗星

永遠都不會掉落

20

猶如一片樹葉

我懸浮於一片枯黃的月色之中

一顆淚珠成為固體是奇蹟

但我的懸浮不是奇蹟

懸浮是我的常態

懸浮不要多少代價

一行詩就夠了

一行詩足以將我懸浮於千古

不吃飯、不沐浴聖光

不接受罵戰和冷眼，過著靜靜的日子

但一刻不懸浮，我將墜地而死

看著淚珠

我看見了懸浮著的自己

看著淚珠

我看見了，懸浮著的

還不止是我自己

21

有一個罪證

直指一顆淚珠埋葬過一個詩人

它在一個詩人的胸膛站了起來

詩人沒了

它誕生了

詩人的刀具、憂鬱和荒誕也一併葬送於它

從生物學說，它沒有罪

它是進化而來的

是從一位失敗的詩人進化而來的

這就是說，能夠見到它的

該是一個詩人的專屬

從詩人那裡

它繼承了很多、很多

比如騎馬、比如劈柴、比如說謊、比如忌恨

比如禪坐、比如燃燒

還比如

咖啡屋裡的色誘和虛無

22

因與一顆淚珠結緣

我也有了詩人的稟賦

我也學著詩人的模樣

面朝東方，手握香火，跪伏在那兒祈禱

我也學著詩人的模樣

不斷地重複著一種動作——

即將自己的道路一次次掩埋於蒼茫

又一次次地像挖出屍骨一樣

在蒼茫中挖出道路……

我也學著詩人的模樣

在彩虹之上，吟誦著那些酸澀得不能再酸澀的

格言般的句子

我也學著詩人的模樣

一會兒心血來潮給太陽送去壽幛

不一會兒又送去挽幛

我也學著詩人的模樣

一面高喊著當代英雄寫手們的名字

一面眼含熱淚目送著他們

被新時代的搬運工

一個個搬進詩歌與人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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