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猴在文學宗教史上有兩個傳統 猴子和孫悟空有什麼關係？

英國漢學家杜德橋發現，猿猴角色在文學史和宗教史上具有兩個完全不同的傳統。一個是妖精形象的猴子，需要降龍的二郎神或哪吒來壓制；另一個則是親近於佛教的猴子，主要出現在佛經中。

作者 河西

《佛說師子月佛本生經》說比丘婆須蜜多爬到樹上學獼猴叫，引來了八萬四千隻金色獼猴。這個婆須蜜多因為怠慢修行而落入阿鼻地獄，在地獄修滿八萬四千劫，出地獄後又墮入餓鬼道之中，在那裡他喝的是銅啖熱鐵丸，又八萬四千年後開始轉生輪迴為牛、豬、狗、獼猴等動物。這裡反覆出現的八萬四千這個數字讓人聯想到《大唐三藏取經詩話》中猴行者出世時所說的話，他自稱自己是「花果山紫雲洞八萬四千銅頭鐵額獼猴王」。當然，八萬四千這個數字在佛經中也是一個常見的數字，如舉煩惱之多，說八萬四千之塵勞；舉教門之多，說八萬四千之法門；須彌之高深，說八萬四千由旬，等等，似還不能證明其淵源。

宋朝劉克莊的一首詩「取經煩猴行者」已經有猴子參與到取經過程中來的記載。明李禎《剪燈余話》卷一《聽經猿記》中有個叫袁遜的猴子，穿袈裟修行。《大日經序》中說北天竺國內還有一個小國，叫勃魯羅，每年七月，都有幾千隻猴子捧著經書出來曬。而觀音菩薩手下的二十八部眾中有大獼猴畢婆伽羅，《大唐西域記》卷四秣菟羅國及卷七吠舍厘國中有獼猴向如來獻蜜的遺迹：「其西北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傍有石柱，高五六十尺，上作師子之像。石柱南有池，是群獼猴為佛穿也，在昔如來曾住於此。池西不遠有窣堵波，諸獼猴持如來缽上樹取蜜之處。池南不遠有窣堵波，是諸獼猴奉佛蜜處。池西北隅猶有獼猴形像。」

在佛教誕生的印度，一個被大家所津津樂道的是古印度神話《羅摩衍那》中的神猴哈奴曼，這隻猴子和孫悟空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從故事表層來看，兩者頗有相似之處，這一點也為大多數《西遊記》研究學者所認同，當然杜德橋也認為僅僅因為它們兩個形象有相近之處就認為哈奴曼影響了孫悟空過於草率，它們可以是一個母題的各自分岔。

《羅摩衍那》中的哈奴曼也是使羅摩殺死魔王、和悉多團圓的第一功臣。在羅摩兄弟尋找悉多的過程中，他們來到猴子國，遇見了猴王須羯哩婆的軍師哈奴曼，羅摩兄弟幫助猴王趕走波林，奪回王位，為了報答他們的恩情，哈奴曼決定幫助羅摩兄弟找到悉多。於是，在這部卷帙浩繁的史詩中，哈奴曼開始與搶走悉多的羅剎王羅波那和羅剎女哩薄那迦展開激烈的搏鬥。這個故事幾乎可以視作是《西遊記》中「鐵扇公主」故事的原型，因為在《西遊記》中，鐵扇公主仍被認為是羅剎女。而且，哈奴曼被認為是風神的兒子，這和《西遊記》第一回說孫悟空是因風受孕，也有相似之處。哈奴曼與孫悟空都通風神。哈奴曼是風神法·費埃和薩瓦哈的兒子，而《西遊記》中孫悟空常常攜帶著巽風。

兩者都能任意變化身體，還能變成人，哈奴曼這隻偉大的猴子可能通過口頭傳誦而被中國人所熟悉。哈奴曼和孫悟空一樣神通廣大威風凜凜，悉多說哈奴曼：「你步履快捷得像風，你的威力像火一樣」。他能夠讓自己的身體增長，像須彌山、曼多羅山那樣高，嘴發紅，牙齒和爪子像金剛石般堅硬，對悉多說自己力大無窮，可以把山、林、丘陵和塔、拱門、宮殿都一起搬走；我們在《西遊記》第三回孫悟空從龍宮歸來後將金箍棒和自己的身體都變得奇大無比時，也曾經目睹過這樣令人目瞪口呆的情景：「他弄到歡喜處，跳上橋，走出洞外，將寶貝揩在手中，使一個法天象地的神通，把腰一躬，叫聲『長！』他就長的高萬丈，頭如泰山，腰如峻岭，眼如閃電，口似血盆，牙如劍戟；手中那棒，上抵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層地獄，把那些虎豹狼蟲，滿山群怪，七十二洞妖王，都唬得磕頭禮拜，戰兢兢魄散魂飛。」

哈奴曼葉猴和孫悟空這隻古代插圖中所畫的短尾猴略有不同。《闍多迦》第四○七回中有猴子搭橋救猴子的故事，在《羅摩衍那》中，則有海神幫助猴兵架橋通過楞伽島的故事，而泰國人的《羅摩衍那》傳說，則是哈奴曼的尾巴變成了一座橋，幫助猴兵渡過大海，這個故事在《大唐三藏取經詩話》中，是深沙神變作跨海大橋。只有在泰國人這裡，哈奴曼原本所使用的武器三叉矛，也變成了棍棒，這和孫悟空的武器相同。佛經中翻譯過來的《羅摩衍那》故事是很簡略的。康僧會翻譯的《六度集經》中有《羅摩衍那》故事的梗概，也寫到了猴王，但是沒有出現羅摩、悉多的名字。吉迦夜和曇曜翻譯的《雜寶藏經》卷一第一個故事《十奢王緣》中提到了羅摩，但是沒有提到哈奴曼這隻著名的猴子。這是否能成為哈奴曼對中國的孫悟空產生了實質性影響的證據呢？似乎還需要更多的來填補其中的空白才行。需要注意的是，在《西遊記》中，孫悟空的形象並不是一成不變的，他經歷了幾次蛻變，其中，他的失敗是他走向更崇高形象的必要階梯。

來源：北京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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