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見到你，枯葉猶存，迎著嚴寒，小鳥在歌唱

最新 06-24

我一直在等它飛，

可是我不敢，

我很怕它會飛走。

——《小孩與鷹》

開頭的引文來自於肯·洛奇1970年的名作《小孩與鷹》，這是一部在英國電影史上有著重要過渡意義的作品。肯·洛奇以其慣用的現實主義手法將比利馴養雛鷹的故事類推到當時教育的威權化、家長式弊端，同時也以雛鷹類比小孩的潛力與希望。然而，肯·洛奇的作品鮮有讓人物角色擺脫命運束縛的設定，因此，希望在影片結尾破滅——哥哥因為比利拿他用來下賭注的錢買了鷹飼料，而將雛鷹殘忍地殺害。影片最後便是比利默默埋掉雛鷹的場景，同時，也象徵著少年親手埋葬了希望。在這段似為矛盾衝突爆發點的情節中，肯·洛奇卻絲毫不去煽情，反而是冷靜地將真實記錄給觀眾看，正如2006年他在《風吹麥浪》中哥哥槍決弟弟的那場戲，以真實的剋制代替空洞的煽情，由此而來的悲痛卻更加直指人心。

每每面對影片中這種「情感克制」的處理，不自覺地深陷其中。上周三我給現在的小朋友們分享了《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那天是我看這部電影的第八遍。我說這是一部自己不管看多少次都會為它哭、為它難過的電影，因為它克制了太多孤獨、剋制了太多悲傷。當松子老了，她搬到了一條河邊，她說，那兒看上去很像是家鄉的荒川，然後就坐在那兒，回憶過往。「逝者如斯夫」，河流如同時間般流逝不止，而松子枯坐河畔卻正如「荒川」這個名字所言——荒廢一生，孑然一人。

總有一天，

我們都將褪去浮華的外表，

剩下最本質的東西，

比如死亡、衰老、孤獨和愛。

哪管你曾經是一手遮天、傾國傾城，

還是平常庸碌、寂靜安然。

帕斯卡爾曾說道：「我們因為交往而形成了精神與感情，但同樣也因為交往敗壞著精神和感情。」孤獨，從來都沒有出路。對松子如此，對比利也是如此。

我記起2015年自己要畢業的那個夏天，室友們都退宿離去，倩文站在我房門口放聲大哭：「我一看到宿舍燈是黑的，意識到宿舍只剩下了自己，我就好難過。」我當時好一通嘲笑她的多情與膽小，讓她在我宿舍里吃飽喝足便安慰著送她回去了。後來，便成了整棟宿舍樓只剩下自己。戲劇化的是，就是在我決定退宿的前一天，有人在我宿舍窗外的體育館衛生間發現了一具重度腐爛的女屍。那個自以為薄情與膽大的自己終於在那個夜晚被孤獨攻破了最後一道防線。第二天，匆匆收拾好了行包，搬到了新住處。當新室友給了我房門鑰匙，當我躺在了自己的新床上，當樓下的雞鴨狗叫聲傳進房間，我發現自己心中那堵薄情的圍牆再一次築建完畢，「孤獨」再次成為了過去的事情，新生活由此開始。

那時我見到你，

枯葉猶存，

迎著嚴寒，

小鳥在歌唱。

——《死期將至》

縱然如此，孤獨這件事仍無法達成自我和解，但任何事情都會在時間的長河裡得到解釋，這點毋庸置疑。而我的解釋就是今晚這本不該有的這一期推送——我愛著的小朋友們畢業了，那些陪伴著我度過了一段孤獨時光的他們終於要在校園「下線」了。他們經歷了最美好的三年，並即將去經歷那些更美好的時光。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我心愛的寶兒、歡喜、佩偉、佳兒、華華、舜舜、佩娜、思穎、換南、小丸子、瑞鳳...我多想把今年畢業的你們的名字都念一遍，因為念到你們名字的時候，我才會覺得原來離別的遠方沒有那麼孤獨與悲傷。但我卻念不出你們所有人的名字，因為念到你們名字的時候，我會被想念淹沒地有些孤獨與悲傷。

最後，希望你們能遇到那些能讓鳥兒歌唱的美好的人，希望你們平安歡樂，希望你們能誠實，永遠不要說謊，祝你們畢業快樂，前程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