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鬼容易畫馬難

原文

客有為齊王畫者，齊王問曰：「畫孰最難者？」曰：「犬馬難。」「孰易者？」曰：「鬼魅最易。」夫犬馬，人所知也，旦暮罄於前，不可類之，故難。鬼魅，無形者，不罄於前，故易之也。（《韓非子·外儲說左上》）

注

為（wèi）：替，給。畫：繪畫。孰：相當於「何」，什麼。鬼：人死後的靈魂。魅（mèi）：各種物品年深日久所化成的精怪。旦暮：朝夕，從早到晚。罄（qìng）：通「見」（xiàn），顯現。類：相似，像。易之：以之為易，認為畫鬼魅容易。

譯文

齊王有位門客的專長是繪畫。有一次齊王問他：「你覺得畫啥是最難的？」畫客說：「畫狗啊、馬啊什麼的最難。」齊王又問：「那畫什麼是最容易的呢？」畫客說：「畫鬼怪精靈一類的最容易。」畫客如此說的道理在於，狗馬一類的東西是人們都熟悉的，一天到晚的都能看到，畫得象不象人們一眼便知，因此最難。鬼怪精靈一類的東西是虛幻無形的，誰也沒真的見到過，所以畫客覺得很容易畫。

讀後感

畫鬼比畫狗畫馬更容易，原因在於狗馬在人的生活經驗範圍內，容易得到驗證。故事裡所說的「類」，意思是似，像，是人在認知某一對象時，忽略掉個體的各種具體差異，概括出同類事物最主要的共性特徵。比如，對馬的認知，需要忽略馬的毛色、個頭、年齡、優劣甚至品種等差異，然後可以抽象出「馬」的概念。這樣，人們看到各種具體的馬時，用「馬」進行稱謂，事實上是在做歸類的工作。在畫家的筆下，「馬」則是具象的客體。在繪畫過程中，畫家在現實生活中看到的各種具體的馬在腦海里和筆下再現出來，畫家無法畫抽象的概念化的「馬」；即便是畫家心目中理想化的「馬」，也通常會具有現實中的模型。因此，「不可類之」，就可以理解為不能按照抽象的概念去畫馬；如果那樣，偏離了人們日常的認識，人們就會覺得不象「馬」。而對於「鬼」，則只能按照「類之」的原則去畫了。

通過這個故事，韓非批評「論有迂深閎大，非用也」，主要指道家的學說便如畫中鬼魅，看起來深遠宏大，但是對社會沒有任何功用。韓非以狹隘的有用無用評價思想理論的價值，未免有失偏頗。不過，人畢竟都活在當下，如果對社會發展的預期，只滿足於描繪虛無飄渺的海巿蜃樓，讓人們苦中作樂地想像未來的美好生活，這的確如鬼魅一般，對社會存在的現實問題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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