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往事20山間鈴響】買馬道的來龍去脈

所謂買馬道，顧名思義就是「為了買馬而開闢的道路」。南宋周去非的地理名著《嶺外問答》對買馬道的走向進行了詳細描述，這條道路的兩端，一端是廣西馬市的中心邕州（今南寧），另一端是馬匹產地大理國（今雲南大理）。

據這本書的描述，買馬道一共三條。

第一條為中線通道，被稱為自杞道。從邕州橫山寨開始，經古天縣、歸樂縣、唐興州、睢殿州、七源州、泗城州、古那洞、龍安州、鳳村、上展、博文嶺、羅扶、自杞國、古城郡、善闡府、大理國。

這些地名多半已經不可考據，根據有學者的考證，這條路以今天的廣西田東縣為起點，向西北經過今天的廣西凌雲縣，渡江後經今天貴州興義、安龍進入雲南羅平，經曲靖昆明到大理。

第二條路為北線道路，與中線道路在七源州分道揚鑣，經馬樂縣、恩化縣、羅奪州、圍慕州、阿姝蠻、硃砂蠻、順唐府、羅甸國，在善闡府和中線會合。

這些地名和北線地名一樣大半不可考，學者推測是從廣西出發向北到達位於貴州西南部的羅甸國，然後從羅甸國西入雲南，最後到達大理。

第三條路為南線，這條道路被稱為特磨道，但是和貴州無關，就不介紹了。

除去已經開通的三條通道之外，《嶺外代答》還說了一條路。當時在廣西和自杞國之間的羅甸國，對自杞國的過境馬販百般刁難。自杞國馬販只好避開羅甸，從興義沿著今天廣西貴州的邊境經南丹到廣西宜山買馬。所以從廣西宜州出發，可以經過南丹到興義接上自杞道，然後到達大理。

南宋朝廷讓廣西地方軍政官員討論開闢這條道路買馬的可行性，地方官員都覺得從宜州到達內地不方便，不如邕州。再加上對西南地方政權保持高度警惕，出於政治軍事需要，這條道就沒有開闢。

註：本圖僅為示意，由於買馬道途中所經地名不可考，此圖並不準確，只是提供給讀者作為參考，腦子有個印象而已。根據《嶺南問答》描述，買馬道並未像途中所示一般深入貴州，而只是在貴州西南部穿過。從情理上講，也沒有必要深入貴州中部去繞路。

照道理說，南宋朝廷與大理國當局直接交易是交易成本最低的做法。而由民間商人在大理國購買馬匹，然後千里迢迢穿過雲、貴、桂的高山密林，先向南到達廣西馬市交易，完了再掉頭北上送往江南，不僅交易效率低下，而且兜了一個大圈子。南宋時貴州已經有播州經巴蜀北上的道路和東達湖南進入長江的通道，這兩條路並不比去往廣西的買馬道更艱難。

之所以費這麼大勁，有兩個原因。一是在南宋和大理國之間，沿途貴州地方政權林立小國眾多。朝廷無法越過這些小國和大理國打交道。更重要的是大理國的前身南詔不斷挑起和唐王朝的戰爭，宋對大理國充滿敵意和防範，買馬道之所以通向更南方的廣西，而不是直接東去或者北上，就是預防性地在大理國與南宋之間製造人為的障礙。

那麼，南宋王朝為什麼想到要跑到西南地區來買馬呢？很簡單，因為北方買不到了。

宋是一個弱勢王朝，後晉皇帝石敬瑭割讓燕雲十六州給契丹，大宋的河北和河東地區失去了傳統的戰略屏障，北方軍事壓力巨大。同時，這個地方又是中原政權傳統的養馬地，沒有馬匹在軍事上要想和北方游牧民族對抗是很困難的。

北宋初，宋廷還可以和吐蕃、回紇、党項進行馬匹交易，但好景不長，由於北方長期戰亂，馬道受阻，馬匹購不進來，宋廷只好將目光轉向南方。南方廣西、四川及雲南的大理國歷來盛產良馬，《宋史·兵志》上說「凡是戰馬都只有仰仗山西、四川、廣西三個邊疆地區。」

宋仁宗至和元年皇帝下了一份詔書，「蜀馬送京師，道遠多病瘠。自今以春、秋、冬部送陝西四路總管司」。到了宋神宗熙寧年間，王安石發動對西夏的熙河路之戰，西北方的馬道斷絕，於是下詔要成都知府蔡延慶在戎、黎二州買馬，同時考慮直接在馬源充足的威、雅、嘉、瀘、文等州建立馬市。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沒有搞成。

宋徽宗元豐年間正式在嘉州中鎮砦、雅州靈關等設立買馬場，最後因沒有買到馬而在元祐初年被迫關閉。到徽宗崇寧年間，宋廷已先後在四川建立起了以黎、雅、瀘、敘等州為中心的馬市。

馬市得到的馬並不都是戰馬，對於騎兵騎乘作戰的馬匹有很高的要求，四川馬市得到的馬匹中，產於四川廣西的可用於戰馬，而來自貴州北部的馬匹只能用於戰場物資運輸和民間商旅貨物的馱運。這種來自貴州的馱馬被稱為「羈縻馬」。

《宋史·兵志》上說，徽宗大觀年間，朝廷要播州楊氏每年向南平軍提供五十匹馬。南平軍不是軍隊，軍是宋代相當於現在市一級的行政區劃，南平軍在今天的重慶南川區。

到了南宋時期，宋廷偏安江南，受到的軍事壓力與北宋時期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對馬匹的需求更大。但是南方產馬地屈指可數，於是南宋朝廷加強馬政建設，在廣西另開馬市，並開闢買馬道，此時貴州的優勢就顯露出來了。

一是貴州本身產馬，馬匹資源豐富，雖然只是馱馬，但畢竟有總比沒有好；二是貴州地處雲南與廣西之間的要衝，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所以在貴州開設馬市勢在必行。

南宋高宗紹興三年，朝廷於南寧設專人管理馬市事宜，並在羅甸國、自杞國設立馬市，標誌著貴州馬市正式得到南宋朝廷的認可，自杞國、羅甸國也日益發展成為南宋重要的邊馬供應地和馬匹貿易的中轉站。

《桂海虞衡志·志獸》上說南方的馬來自西南藩國，大多出產於毗那、自杞等國，自杞的馬又來自大理。正是買馬道和馬市，使得中央王朝對於貴州地區在西南的交通樞紐地位有了初步認識，這種認識慢慢加深，並在元明兩代中央王朝對西南地區用兵過程中得到不斷強化，這大概是貴州最終得以成為「貴州」的一個重要原因吧。

作者：拎壺沖的老酒鋪 孟凡慶 文章原創，轉發或使用請標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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