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美元引發的「瘋狂中國人」（下）

第二天，自然醒，收拾好行囊，我去餐廳點餐吃飯。老闆娘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滿臉堆笑。我安靜如往常。觀察四周，歐美客人在我快吃完時，來了兩桌，只是老闆不在，讓事情會麻煩些。

回到住處，待了片刻，拔了房門鑰匙，準備退房算賬。一位外國姑娘，白種人正在退房結賬。我耐心等待觀察。姑娘似乎和女員工在討論為什麼價格貴了很多，後來老闆娘過來了，態度比較強硬，說：那是服務費，服務費要付給員工的，你可以不給，員工就沒有服務費了。旁邊的當地女員工，是個看上去比較內向友善的姑娘，不好意思地笑著。「Ok，ok」，白人姑娘舉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然後付了錢，相當無奈的表情。其實，國外收10%甚至更高的服務費是正常的，只是這家的價格本身就不低，也沒有在菜單上顯示有這個收費項目。但是，這個時候，客人基本上大都選擇支付這項費用。

輪到我退房，等待服務員算賬，看著她一條條地把費用列在賬單上。算到一項費用時，她可能有什麼疑問，然後起身去廚房請示老闆娘。我趁機跟著進了廚房，等他們說完後，我輕聲對老闆娘問道：您好，老闆在嗎？昨天說的事情麻煩您問一下老闆。讓我小小的意外是，她立刻拉下了臉，揮舞著手中的鍋鏟對我說：他現在外出了，我不知道你們什麼事情。我忍耐著：他多收了我的錢，我要退房了，麻煩你打個電話給他，問怎麼解決。她聲音大起來，顯得很不耐煩，驅趕的姿態更加富有舞台效果，大聲嚷嚷著：這是我的廚房，你出去！不要打擾我工作，我不管你們的事情！

這還得了？！

我稍微留意了一下，廚房除了老闆娘就一當地的小年輕，男服務員，正在目不斜視低頭燒菜。前兩天找他借過接線板，態度還不錯，屬於比較沉默不太惹事的。老闆娘雖然態度看起來很囂張無理，但是虛張聲勢更多一些，身體始終和我保持較遠的距離，甚至感覺是因為我的存在她不敢往爐灶邊走。廚房不遠處就是餐廳，還有不少歐美人在吃早餐，我瞪大眼睛表現出憤怒，聲音提高八度，大聲說：我不離開！你老公收了我浮潛陪同教練項目的費用，卻沒有給我安排，必須退還錢！她用當地語言回應了幾句，手在半空中似乎一個下壓的動作，然後說了一句：Crazy Chinese!（瘋狂的中國人！）

如果說，剛開始的憤怒是故意表現出來的，後來的憤怒完全是被這句Crazy Chinese激發出來的。我覺得，稍微有一點民族自豪感和國家榮譽感的中國人，當聽到這句話，都會感覺被冒犯。

五美元的事本來是生意上的事，可現在上升到另外一個層面了。且不說中國人對斯里蘭卡的那些救災援助和在國家發展中作出的友好幫助，就這件事情來說，就是欺詐。我必須有所作為。我狠狠地反駁：You are crazy! You are a crazy bitch!（你才瘋狂呢！你就是個瘋狂的母狗！）

說完後我突然想起來，昨晚和新認識的中國妹妹們聚餐，一位妹妹說了她在斯里蘭卡的一次經歷。她和朋友悠閑地走在路上，享受著假期，心情很好。這時一個騎自行車的斯里蘭卡男人從身後經過，竟然使勁捏了她的臀部。她平時是性格很好，淑女的一個姑娘，遇到突如其來地被如此低劣地揩油，她大吼一聲：Fuck!!! 甚至還比了一個有力的豎中指的手勢。她的朋友和那個揩油的斯里蘭卡人都被嚇了一大跳，斯里蘭卡人逃之夭夭。所以，我在反唇相譏後，也加了一句：Fuck!!老闆娘似乎倒吸了一口氣，背過身去，掏手機，開始給老闆打電話，嘰里咕嚕地說了些什麼，然後把手機交給我了。

我明白，老闆娘現在最不希望的，就是我們的爭執被其他客人聽到。於是，我相當「陰險」地拿著手機，走到餐廳，開始和老闆通話。老闆跟我說：事情是這樣的，我已經把錢給那邊了，我也和那邊通過話了，我們現在一起去浮潛公司。我在那邊等你。我需要坐一天的車子去另外一個城市，是不可能跟他耗時間的，而且很有可能，他只是把我推走，壓根就不過去，他說那句話的時候，我都能想像得到，我頂著大太陽走到浮潛公司，然後他遲遲不出現，我再傻傻地跟裝聾做傻的船夫做沒有任何意義的溝通。我吃飽了撐著自己找虐嘛？中國人的智商還沒那麼低，被小小的僧伽羅後裔任意拿捏。

我對電話一字一頓地吼著：我把錢給你了，你收了我的錢卻不給我派教練，你就是欺騙！生意不是這麼做的！我現在在你的旅店，要退房去賈夫納了，你現在就給我過來！說完後，我掛了電話，回到服務台，服務員不知所措的微笑著看著我，然後我把手機放在桌子上，沒有還回去，開始檢查賬單。多收了一瓶礦泉水。老闆娘走到桌邊，服務員又請示了她，她示意把水劃掉。然後剩下的事情很順利，我把扣了五美元的餘款付給她們。老闆娘裝模作樣地說：好吧，你這麼付吧，等於我幫你付錢了。因為你，我損失錢了。我說：那是你們的事情，跟我無關。

出門在外，不論是生活還是為了生存，都希望所到之處風景秀麗民風淳樸。後來在青旅遇到一個德國89年的小年輕，他很有意思地對任何國家的評論就三個詞，好的，就是beautiful, 不喜歡的地方就是ugly and disgusting。他說斯里蘭卡是後者，我問為什麼？他說這裡的人不好，突突車司機，小販子之類都讓人噁心。我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怎麼個噁心法，但是那天從San Jun Villa退房後，我坐在前往賈夫納的汽車上，覺得，路上再遇到的那些本本分分的小商販們，他們是多麼的可愛啊。

後來，達到賈夫納，我深刻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整個賈夫納雖然剛經歷過戰亂，恢復秩序不久，但全城安寧，人民安居樂業，沒有絲毫的浮誇商業氣息。歐式市圖書館對外開放，外國人可以自由進出，就連連接賈夫納和凱茨島的最美海上公路都看不到遊客的身影。

什麼是最美的風景呢？你見過不招攬生意的突突車司機嗎？那麼不妨停下腳步看一看，那座城市，一定很美。而我作為「瘋狂的中國人」，喜歡美好的人與事物，卻也毫不吝嗇對惡行的反擊（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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