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希望能夠勸別人多讀書——馬越君

這次拜訪的青瓷大師馬越君老師身份頗多，他是電影學院的教授，也是製作青瓷的藝術家，還是望京地帶有名的大廚。初次和馬老師見面，他身穿淺灰色亞麻小立領襯衣站在樓下等待著在他家小區中迷失方向的我，一貫路痴的我一貫的表現出有點尷尬，還好馬老師在電影學院任教多年，見過的因迷路而讓他等待的學生應該也是很多吧。

生活和藝術相通的美感

採訪的地點是在馬老師家裡，剛進門就聞到一股檀香的氣息，輕飄飄的進入鼻腔，安靜悠然，沒有一絲攻擊性。「你看，這是我剛剛插的花。」馬老師指著玄關處柜子上的一株植物給我看。馬老師家裡的餐廳的牆上掛了三幅他自己的小幅油畫作品，轉身走到客廳的時候，我卻被眼前的景色震驚了。

三面巨大的書櫃幾乎包裹了整個客廳的牆面，「其實我的書不算多，畢竟我是個教書的。」馬老師的謙虛簡直就是給了我當頭棒喝，自從新媒體的興起，現在的人的確很少會在家裡藏書這麼多了。不過有意思的是，在馬老師這些書里，通常會看到一本文言文的書和一本研究新媒體的英文書摞在一起，沒錯，看起來非常有中國文人氣質的馬老師在電影學院研究的課程其實是和新媒體相關的。他也非常享受這種反差，因為能給他帶來更有趣的想法。

背後的書架只是馬老師藏書的一部分

美感在藝術和生活中都是相通的，焚香、喝茶、撫琴是馬老師的幾大愛好，「古琴需要配什麼，你知道么？」和馬老師的這次談話，讓我很容易想到上學時期，不知道問題答案的我卻被老師點名提問。「要焚香。」馬老師說著順手拿起一個香爐擺在了琴桌上，「你看，這樣看起來是不是就很和諧？」「香是可以用來解毒的，它的通竄力特彆強，中國人使用香特別多的時候是在宋代。」在宋窯里，很容易就可以發現香爐的殘片，而且體積很小，只有在祭祀和拜月的時候才會用到很大的香爐，明代在宋朝之後也繼承了這個傳統，如今現代人的生活中，為了家中潔凈也會焚香。

香爐

陶瓷之美，在於精神

「中國古代的陶瓷其實並沒有注入那麼多文人士大夫皇家的思想。」所以，馬老師一直在思考，如何在製作陶瓷的時候賦予它更多靈魂上的東西。「我做的東西能不能給人一種精神的空間。」這是他通過陶瓷去思考的問題。

「每種文化活動都會有不同器皿的使用，器皿的意義一個是收藏一個是製造。」關於中國陶瓷，並沒有太多的文人參與進來，當我們在博物館看到一個陶瓷的時候，第一時間是想到年代，它能帶給你一種歷史感，甚至把你帶回某個時代。「瓷器被賦予個人的感覺是從日本開始的。」如果說博物館收藏的是歷史，那麼個人收藏的就是製作者的審美和文化了，但是具體什麼是美，馬老師說其實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對美的感悟。

香爐

「陶瓷很顯性的特徵是安靜。」通過拉胚以及高速旋轉塑造陶瓷的形狀，但是這是一個安靜又沉穩的過程，製作過程中，馬老師通過這些動作感受到了亂世中的一絲安靜，如何把這種安靜的舒適感傳遞給看到他作品的觀眾，是他長久以來都在探索的事情。「這對觀眾的藝術品味和教養也是有要求的，有魅力的大藝術家就很容易能讓人看到他的作品的時候自然而然的進入那個狀態。」這就需要藝術品有巨大的能量去吸引觀眾，將他們帶入那個安靜的世界。安靜，應該就是他定義的陶瓷之美。

器不奪茶

被馬老師叫到家裡來喝茶還是一件挺幸運的事情，喝茶喝到一半的時候，馬老師告訴我：「你這隻茶杯是清代的一個小酒碗。」嚇得我手一哆嗦，感情這半天我拿了一隻古董杯在喝茶。馬老師大部分的陶瓷作品都是茶杯，他有個理論，「杯子上手要好拿，喝茶時嘴要舒服。」當我問道該如何解釋的時候，他轉身從盒子里翻出兩個他做的杯子，笑道：「我自己的杯子都給別人用了，我再去買別人的杯子。」

看到馬老師做的杯子，乾乾淨淨的非常小巧，「視覺上為什麼會覺得它好看是因為身體已經感知到它的美了。」和茶杯接觸的時候，除了視覺以外，身體有兩個部位會與它發生接觸，就是嘴和手。馬老師做了個示範然後看了看我，耿直的他不禁嘆氣：「你們這些年輕人怎麼連個杯子都不會拿。」

「器不奪茶，杯子是用來襯托茶的，不能搶了茶的氣質，兩者要有所貼附。」器皿的作用一向是用來盛放物品，茶杯也一樣，再好看的茶杯如果無法襯托茶的香氣，無法在茶水流向嘴裡的時候讓使用者感覺到舒服，那這隻杯子是不成功的。「杯子和嘴唇的接觸對杯子的弧度和寬度都是有要求的。」

「其實穿衣服也是一樣的，衣服的好看不能超過你本人的。」馬老師對日本文化很有研究，對於日本人穿衣也頗有觀察，「亞洲學日本人穿衣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們經常使用素色。」素色是用來襯託人的好看，而不是搶了人的眼球。

說回喝茶這件事，「其實茶原本也只是個媒介。」古時候人們喝茶是為了談事情，並不是單單的為了這個茶好喝，茶道中各種道具也只是為喝茶這件事準備的，它沒有那麼重要，但是也沒有那麼不重要。

「跨界是功利的選擇，但是我不是。」

如開篇所言，在馬老師家裡，很容易看到一本中文書和一本英文書摞在一起。他一直在說家裡有些亂，很多書籍和器物都沒來得及收拾好，但是在外人看來，這種混搭的風格正是馬老師對學術研究的一個真實寫照。

「建構本身是一個很大的詞，不知道的詞都應該去了解。」馬老師家的藏書包含太多截然不同的文化體系和文字語言，這些書能夠同時出現在一個家庭里的概率其實並不是很高。現在很多人都講究「跨界」二字，但於他而言，跨界太過於功利，研究學術的他希望自己看的每一本書都是出於內心真實的需求和探索的精神。

裝置作品，材料：青瓷，硯台，水《不可居無竹》

生活在新媒體時代，也在做新媒體研究是馬老師對古代文明還是心存敬畏之心的，他覺得：「古代的東西都篩選過了，想要去了解就有很多方便的渠道，但是時代久遠，我們很難去理解他們。」這就需要非常複雜的精神去理解古人的想法。

最後我們聊起馬老師帶過的學生，他覺得現在的年輕人看書看得太少，勸他們讀書也是一件難事，對於勸人讀書這件事，馬老師的想法很簡單，好的書那麼多，當然要看就看最好的，所謂入門級看了也會浪費很多時間。

採訪結束，馬老師以長輩和老師的身份教導我，「年輕人最不能浪費的就是時間。」

The End

特別鳴謝：

圖片提供/馬越君（@馬越君一一聽碧軒）

採訪、撰稿/J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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