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眾為何迷戀「死刑正義」

轟動一時的「徐玉玉被電信詐騙案」，將於6月26日開庭審理。判決結果如何，當然需要等待法庭的判決，但徐玉玉的父親，已經不止一次向媒體表示，希望判處詐騙犯死刑。

徐玉玉父親希望判處詐騙犯死刑，似乎唯有判其死刑，才能體現法治正義。不可否認，根據現行法律，確實存在死刑，我們需要反思的是，民眾為何會迷戀「死刑正義」？從長遠來看，廢除死刑應該是司法文明的發展方向，進而我們不能不追問：少殺慎殺理念為何過不了民意關？

應該看到，少殺慎殺的理念，的確是現代司法文明的表現。死刑判決，或多或少帶有「以暴易暴」式的「同態復仇」意味，顯然與現代司法文明相左。

從人性的角度看，漠視他人生命殘忍殺死他人自然是人性中之大惡，可是從法理上來說，死刑是一種將國家暴力殺人合法化的制度，也未必就是善的表現。

當前，不少國家已經廢除了死刑。少殺慎殺，的確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現代司法「標準」。中國死刑過多過濫，也廣受世人詬病。從這個角度來說，從法學界的精英人士鼓吹廢除死刑，到國家在少殺慎殺的理念下盡量控制死刑數量，自然具有相當的合理性。

可是，從現實情況來看，少殺慎殺的理念，卻屢屢觸發民意的強烈反彈。細加考量，其中的深層次原因，民眾中「殺人償命」式的「復讎正義」觀念根深蒂固，自然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方面。

正是因為「殺人償命」具有悠久的歷史，對國人的影響既深且廣，差不多已經成為國人的集體性意識。要從古已有之的「殺人償命」向現代司法文明所倡導的「少殺慎殺」轉變，遭遇強烈的民意反彈，也就成為情理之中的事。也正是因為國民自認為維持「殺人償命」的法理，是站在「正義」的一方，因而洶湧的民意更具有「理直氣壯」的力量。

從司法文明角度來看，「殺人償命」的確具有「同態復仇」的意味。如果傷人一眼者法院判弄瞎加害者一眼以示「公正」，如此「以眼還眼」，人們肯定會認為「野蠻」。既然「以傷抵傷」式的「同態復仇」是司法蒙昧野蠻的表現，「殺人償命」同樣難逃「同態復仇」之嫌，同樣與現代司法文明的理念格格不入。這就難怪每次出現公眾「殺無赦」的呼聲之後，法律精英人士都會站出來說話，諸如網路暴民，輿論干預司法云云。

然而，法律精英人士清掃「殺人償命」的陳舊觀念，推行「少殺慎殺」的理念，在普遍公眾看來，總是流於空疏的坐而論道，而「廢除死刑」的論調，在普遍公眾看來，更是遙不可及的迂腐之論。

於是乎，一邊是法律精英人士對「少殺慎殺」的先進司法理念高談闊論，另一邊是普遍民眾固執地堅守「殺人償命」的「正義」之聲，二者的距離是如此的遙遠，二者的認識是如此的隔膜。二者之間對具體案件的判決結果，產生截然不同的看法，也就在所難免，衝突也就必然存在。

必須注意的是，雖然死刑判決書中慣常出現的「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已普遍改為「社會危害極大」，但我國的司法機關畢竟無一例外地冠以「人民」二字，如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制訂法律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毫無疑問，共和國的法律，自然應該反映人民的意志。

不管法律精英人士主張的司法理念多麼先進，都不能成為其漠視民意的理由。否則，如果司法判決不能符合普遍民意，法律又如何能夠如何反映人民的意志？人們有理由認為，如果司法判決的結果，與民意相左，不是法律應該加修正，就是司法判決不公。

不可否認，「少殺慎殺」的司法理念，的確具有其「先進」性。然而，面對一起起在「少殺慎殺」理念主導下的死緩判決，屢屢引起民意的強烈反彈，我們不能不反思，「少殺慎殺」的理念，為何就是過不了民意關？

民眾為何就這麼迷戀「死刑正義」？面對群情洶湧的「殺人償命」論，「少殺慎殺」的司法理念，如何才能儘快形成全民共識？為此，我們當前應該做什麼？又應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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