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們之間好玩的事

「孩子們」去洗澡的時候，我在廚房裡滿頭大汗地蒸饅頭。一邊賣力地揉面，一邊想著我們倆之間發生的那些好玩的事。

談戀愛的時候，他27，我28。

結婚也是。

記得我們結婚那天，我毫無經驗，不知道結婚證拍照的時候，把自己整飭得美觀些，於是那天去盧灣區領結婚證，我隨隨便便穿了一件小棉服就去了，頭髮也沒有鄰水照鏡，梳理一下。

他就不同了。雖然坐了一夜火車，又趕上是我的主場，他可是精心收拾了一下，西裝筆挺，看上去很精神。

自然結婚證上的那張小照，他就顯現出一副對未來充滿憧憬、信心百倍的樣子。

我迷迷糊糊走出結果登記處的門，腦子有點不清醒。

「你感覺怎麼樣？」我希望能求證。

「很好啊。」

他不時從大衣上口袋裡掏出來紅本本，「老婆，你終於是我的老婆了！」

結婚那天，就我們兩個人，彼此沒見過對方的父母。

雙方父母說，「我相信你們的眼力和選擇。」

我們去東寶興路的超市裡買了紅酒和高腳杯，回到閘北區的美德賓館。

兩個人就準備開喝慶祝。

這時候雙方家人開始不斷打電話，我覺得鼻子有點酸澀，想著要不要哭的時候，只見他坐在椅子上，一邊接著親人祝福的電話，一邊哭，眼睛，眼皮和鼻頭通紅（我兒子和女兒就遺傳了他這一點）。

哎呀，男孩子也會哭啊！我的眼淚就硬生生止住了，拍著他的肩膀說，「別哭了，別哭了，有我呢。」

新婚第一年，時常有彆扭。

嫌他半夜蹲大號影響我休息，經過商量，他只好改早上。早上我又嫌他占洗手間。

總之，不合我意的時候，他就得兜底。

一鬧氣，我就把銀行卡一字排開，擺到床上，「喏，錢都在這裡，留給你了。」

然後我奪門而出，他完全沒有經驗，只好去追。

他哪裡能追得上我，他往大路追的時候，我已經從小路溜走了。

等我估摸著他垂頭喪氣的時候，我又悄悄回家了。

而他，從來不知道，在他擔心的時候，我其實就躲在家附近的書店裡，氣定神閑。

有一陣子，年輕的他壓力很大，某天晚上陡然起床去陽台抽煙，抽完煙後眼睛紅紅的，但心情似乎舒緩多了。

「沒有什麼的，我還有我老婆。」他說。

準備要孩子之前，他腦袋晃得撥浪鼓，「太早了！我不想要孩子。」

可等我很認真地看醫生，遵醫囑，嘴裡放體溫計，測排卵的時候，他又心存好奇。

試驗一段時間後，他著急地問，「什麼時候才能生一個寶寶啊。」

生女兒是大難產，大半夜叫的救護車，他心急忙慌地帶著洗澡盆開車在後面追。

我在手術室里急救的時候，他坐在外面默默地流淚。

我媽媽後來告訴我，「他一個勁地流淚。我只好安慰他，現在醫學發達，不會有事的。」

等醫生讓他看看孩子時，他只顧問，「我老婆好不好？」醫生說沒大事，他才放下心，在醫生要把女兒推走時，他才問，「生的男孩女孩，幾斤幾兩？」

第二天他來探視。

穿著草綠色的T，大短褲，趴在病房的窗戶邊往裡看。同病室的人對我說，「你親戚來了，是孩子舅舅嗎？」

他見到我和女兒，眼圈兒又紅了。

「老婆，不生了，咱再也不生了。就是我女兒她以後也要遭罪。」

女兒四個月的時候，我們社區網有一個某電視節目招募選手的活動。我偷偷去給他報了名。

參加考試的時候，別人喊他「淡先生」，因為我是「淡女士」。

那一期，他入選了，他入選的主題是：世界上最怕老婆的男人。

在節目錄製現場，他在台上，我在台下。他守著全國觀眾又給我求了一遍婚……

女兒一歲左右的時候，我和女兒經常自稱「我們」，他呢，要麼是「你們」，要麼是「他們」。

有一天，他可憐巴巴又十分鬱悶地請求我，「老婆，我不想當他們，我也想當我們。」

在我們的婚姻里，他尊重我，欣賞我，支持我，忍讓我。

儘可能地愛我們。

十多年如一日。

兒子加入了我們這個家庭後，他榮升為我們家的第三個「孩子」。

每當看到我給孩子們買衣服買鞋子時，他都會說，「哎呀，媽媽怎麼沒給我買呀。」

四歲的兒子經常說，「媽媽，你看我爸爸多可愛，他可愛吧。」

「媽媽，爸爸多幼稚！幼稚可愛。他就是長得比我高而已。」

而他也經常得意地對孩子們說，「哎喲，你媽現在可跑不動了，左一個，右一個的。你們就是我的砝碼。」

好吧，好吧，這個滿頭白髮的「老兒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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