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晶：自己動手制陶，建一個「泥土實驗室」

最新 06-29

曲晶說，不想做流水線上一個「面目模糊的螺絲釘」，她還說，希望自己80歲還在做著自己喜歡的陶藝。

寫在前面

曲晶身上有一種與她年齡不相稱的沉穩，這種氣質在她進行陶藝創作時更加明顯。在大連出生長大的她，繼承了北方人那種高大的身材；長期的海水滋養則讓她的皮膚格外白皙。一頭黑髮扎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黑色的T恤外面罩了一件深藍牛仔色的長裙；整個人看起來簡單、乾淨。工作時她會繫上深棕色的圍裙，那上面有各種泥土幹了之後留下的印痕。整日與泥土為伍，對她來說，這是工作的樂趣之一。

2008年，她從千里之外來到杭州的中國美院求學，近十年的南方生活讓她的普通話越來越字正腔圓，鮮見「東北腔」。本科加研究生，曲晶學了六年的陶藝。畢業那年，當她的同學紛紛轉行跳到其他行業時，她選擇留在杭州，在良渚這個僻靜的地方開了一間自己的陶藝工作室，繼續在陶藝創作這條路上走下去。

「動手」專業

很多時候，生活就是一場陰差陽錯的選擇。作為東北姑娘，當初夢想著去北京的中央美院求學，結果發揮不理想，最終南下杭州，在西子湖畔度過自己的大學時光。在填報志願的時候，曲晶討厭「天天面對著電腦」的學習和生活，於是放棄了平面設計、室內設計這樣的熱門專業，轉而選擇了陶藝這樣一個「動手」的專業。

那時候她還沒有愛上陶藝。大一上平面設計課，被老師的課程所吸引，曲晶動了「轉專業」的心思，想放棄陶藝，轉攻平面設計。於是找到老師，被告知學期期末考試成績前三名才有資格申請「轉專業」。為了達成自己的目標，曲晶大一很認真地學習、考試，在自己拿到「前三名」的申請資格後再次找到那位老師，兜兜轉轉之後卻未能如願，只得繼續學自己當初所選的陶藝專業。「或許命中注定要走這條路。」從那以後，她開始認真對待陶藝這件事。

本科四年，曲晶接受了陶藝的基礎理論教育。直到她被保送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後，她和她的同學們才有機會開始實踐創作。偌大的一間工作室，每個同學會分到一小塊屬於自己的創作區域，多數時候曲晶都是獨來獨往，她喜歡每天沉浸在手工陶藝製作中的感覺。所以，當自己在良渚的工作室安頓好之後，每天一個人在偌大空曠的工作室里默默做事的時候，她反而滿心歡喜，由衷地喜歡這種狀態。

泥土實驗

從本質來講，陶藝是一種創作的藝術。可是，為了實現規模化、批量化，陶藝也開始越來越多的使用機器，於是出現了大量流水線式的陶器，每一件看起來都完美無缺、標準如一，然而卻缺少了創作者自己的特性。

曲晶不想做流水線上的一個「面目模糊的螺絲釘」，她選擇最原始的手工方式來製作陶藝。從原材料到最終作品成型，每一個環節都是她親自製作，每一處都凝結她對於作品的思考與創作。她的作品多為粗陶，很少上釉，原始、質樸、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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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在讀研期間，她就發現自己是過敏體質，在施釉後感到強烈的頭痛、心慌。原來，許多釉料都是有毒的，燒成之後如果溫度不夠，這些釉料的毒性依然還會殘留在器物上。於是她開始思考，什麼樣的自然材料能替代釉料才不會過敏？

有一次，曲晶路過學校後邊的象山，那天正好下過雨，山上的土異常紅，簡直晃眼。她暗自思考，把這泥土拿來做原料會怎麼樣？於是她上山挖土，進行嘗試。

這種嘗試給曲晶打開了一扇大門，因為她欣喜地發現，杭州這種獨有的紅壤土不僅可以用來做陶器的「原料泥土」，更可以作為化妝土來代替釉料。同樣一座山，不同高度的土，呈現的顏色也不一樣。如果加上燒制溫度的變化，色彩就更加豐富。經過嘗試燒制幾千個試片之後，她更加確定紅壤是解決釉料毒性很好的一種方法。

現在曲晶每天工作生活在良渚附近，這裡更加接近自然，有山有水，還有農田。制陶用的土，就挖自周圍的山。「它們很近，每天發生什麼變化，我都看得到。」挖來的泥土晒乾，挑出肉眼可見的雜質，敲碎、碾壓、過篩之後，原本堅硬的泥土變得柔軟，曲晶會把不同顏色、粗細的泥土混在一起，調配出不同的原料。如果以前的作品不滿意，她也會砸掉，把它們添加到現在的泥土原料中，二次加以利用。

工作室周圍的山和水給了曲晶泥土，農田則帶給了她植物纖維。她會把尋找到的稻穀殼、芝麻稈加入泥土裡面，這些植物纖維能增加泥土的柔韌性，也能給泥土帶來不同的色澤。泥土的粗顆粒以及天然的植物纖維交織在一起，使得曲晶的陶藝作品帶有強烈的自然原始氣息。

形扁而氣不扁

在曲晶工作室的一角，兩個架子上擺滿了她自己的作品。當今陶藝界是圓形器皿、圓形作品的世界，曲晶卻獨創了一系列的「扁形器物」。這種扁形器物最早的靈感來自於自己的成長經歷。曲晶爸爸是船長，童年的記憶里總有少不了出海的船隻，扁形的船成了她想要創作的源泉。在創作這一系列的扁形器物中，她也把對於生活的思考融合在了裡面：「我想表達一種形扁而氣不扁的形態。外在的人生際遇常常是不能預料也難以自主的，而內在的充實則完全可以依靠自我來塑造，首先是自己不能把自己看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