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星球張恂，一個「貪玩」的老師找到一群有趣的人

在文章的第一段，我們往往都會把採訪中最深刻的理解提煉出來，呈現給讀者。但現在，我無從下筆，自然星球和張恂老師太豐盛了。思來想去，還是先講三個體會。

初識於洵：WOW，這麼年輕的天文科學家

於洵老師是自然星球的老師之一，也是超高人氣的「孩子王」，在一次活動中與他相識，當時的第一想法是：WOW，這麼年輕、帥氣的天文科學家。他是天體物理碩士、航空航天工程師，愛宇宙、愛數字、愛物理、愛播音，也愛研究各種飛行器。他是天津天文學會最年輕的理事，不光自己獲得過奧賽金牌，後來還成了國家隊的教練，在國際賽事中戰線輝煌。

隨著了解的深入，我發現自然星球的老師們都很牛，碩士、博士是「標配」，他們是活躍在各個領域傑出的青年科研工作者，都有一顆熱愛自然、熱愛孩子的童心，期望以一已之力給孩子塑造更好的未來！

星球基地：廣闊天地任我「學」

第一次見到張恂老師是在自然星球的教學基地，那是京郊一處園林之中。當時張老師在準備上課的教具和器材，沉穩而平靜。那節課我和十幾個孩子一起趴在草叢裡，尋找不同的植物和昆蟲，以了解生物和植物的多樣化。孩子們就這樣親近著自然，身上、手上沾滿了泥巴，在顯微鏡下觀察植物細胞，自己動手構建了池塘的微生態系統。

自然星球的課堂可不止這麼一個基地，他們還會去帶孩子們去山間尋找遠古生物化石，去地質公園發掘岩石沉澱中的故事，去內蒙看流星雨，去甘肅探訪衛星發射基地，去台灣研究海洋生物環境……一副廣闊天地任我「學」的氣勢。張恂老師說，自然感知教育就要在自然環境中完成。

訪談張恂：感覺自己是來「蹭課」的

在與張老師一個半小時的娓娓交談中，我感到脫離了現實生活的平靜，思想暢遊在廣闊的自然中：星空與宇宙、白蟻與蜂巢、古生物學、海洋學、火山噴發、天體物理、光合作用、碳基生物……張老師說，日出日落、雲捲雲舒，草長鶯飛、花開花落，這些自然現象與我們息息相關，當孩子們具備了自然感知的能力，他看到的、聽到的一切都是可以探索的科學。

揭密「自然感知教育」

校長開講

自然感知教育古今中外都有，自然星球結合了認知心理學及孩子成長的特點，高度概括，提煉出這個概念，並形成了其獨有的教育理念。

Q：自然星球致力於為4－16歲兒童、青少年提供「自然感知教育」。很多人對「自然感知教育」這個概念並不熟悉，您理解的它是什麼？

張恂：自然就在那裡，感知並不容易。人類曾有的敏銳的自然感知能力已經退化成遲鈍麻木，自然星球要帶孩子們重新探索人和自然的關係，感知自然、感知生命！

自然感知教育古已有之。中國古代講究格物致知：研究事物，從其中發現道理和規律。「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中庸》的第一句話，就道出了教化、教育的本質。意思是，自然萬物的運行是有內在道理、有規律的，遵循這種規律就是道，而把自然萬物的道理這種混沌的東西以大家能夠理解的方式呈現出來，傳授出來，就是教化、教育。

這和我們創建自然星球的初衷是非常吻合的。在這裡，我們給孩子呈現自然萬物的產生、發展的過程，包括宇宙、星星、一個個遠古的或現代的生命，讓大家從自然萬物呈現出的規律中得到一種隱喻的啟迪。

比如，從恆星從星雲中的創生和最後演變成白矮星的死亡過程和又成為星雲的一部分，成為恆星搖籃的過程中體會萬物的誕生和死亡過程，是一種生命教育，可以讓孩子從一種更廣闊的視角去理解生死的過程等等。

Q：「自然感知教育」的核心是什麼？

張恂：所有近代和現代科學都是基於對自然的觀察，是感受之後的發現和認知探索。感知也是孩子認知世界的第一步。年齡小的孩子沒有抽象思維能力，聽到、看到、聞到、感知到的是他們學習的來源。而現在的感受教育是缺失的，孩子們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缺少發現的能力。我們的「自然感知教育」就是帶孩子去發現自然界的知識和道理，培養孩子從感性認識到理性認識的能力。

Q：如何根據孩子成長的特點把「自然感知教育」做成體系？對於兒童及青少年的成長有什麼樣的意義？

張恂： 自然星球的教育體系，根據孩子們的年齡發展特徵，分為三個階段。感 WOW—6-8歲，主要為感性認識。感知到宇宙萬物的奇妙，啟蒙，開闊視野，增長見識。知 HOW--9-11歲，有了理性思考能力，開始引導其探究事物背後的道理。事物本身是怎樣發展的，科學家又是怎樣發現的？引導其邏輯思維，假設、推導、論證的方式方法。行 NOW—12-16歲，開始實踐自己的想法，獨立去探究。以導師、課題的形式加以引導，使其獨立完成一些項目的調查研究，為日後的獨立工作打下基礎。

這樣，自然星球針對不同的年齡段，有不同的教育側重點，和不同的實現手段。完成一個孩子從感性認識—理性認知—獨立發現創造的過程。這樣培養出來的孩子，有一種從微觀到基本粒子、細胞，中觀到小花小草，飛禽走獸；宏觀到一個食物鏈，一種自然現象；宇觀到一個星系，整個宇宙的視野；有一種對世間萬事萬物深沉關切的感性胸懷；有一種慎思明辨的理性思維方式。

課程怎麼設計？

校長開講

所有的課程設計都要考慮到孩子成長特點和他們所掌握的知識體系，在教學要啟發孩子的感知和思考，也要把高深的自然科學轉化成孩子能夠理解的語言和事情。

Q：「自然感知教育」是如何落在課程體系上的？是按照天文、地質、動物、植物等不同自然科學領域來區分的嗎？

張恂：為了便於家長和孩子們的理解，從表面上來看是這樣的。但是每個活動會有側重點，往往還是融合了好幾個學科，帶領的老師也是多方面的，儘可能做到複合型的團隊。

例如，今年初寒假天文冬令營，其中有一個課題是探討外星人，不可避免涉及生物學，老師會和孩子們討論外星人是碳基的，還是硅基的。像在地質公園活動中，岩石上有斷層、火山沉積，肯定與古生物學相結合，在不同的年代代表性古生物是什麼樣？那個年代生物化石是什麼的？與現在生物相比有什麼變化？這些問題，古生物學的老師都會教授給孩子。

再比如說，孩子們在乘車過程中，會看到天上的雲，老師就會跟孩子們溝通：為什麼雲有立體和扁平的？哪個雲更容易下雨？雲排列成這個樣子是什麼力量在起作用嗎？在不知不覺中啟發孩子大氣是如何運行，風和雲的關係，看起來比較隨意，但其實是課程設計時都會考慮到。

Q：自然星球在暑期有四個夏令營，分別寧夏文化營、甘肅航天營、內蒙古觀星和台灣營，每一個教育產品從構思到課程安排是如何被設計出來的？大致分成幾個部分？

張恂：每個課程的設計共有四個步驟，分別是設計、踩點、執行、反饋及升級。

設計階段主要是設定課程目標、知識點、孩子年齡段。自然星球的老師一般會根據課程目標，有針對性選擇幾個不同地點，進行優劣分析。第二步是踩點和教研，一般踩點時，涉及的學科老師都會去，根據環境特點提前規劃要講授的知識點，並且考慮不同年齡層的孩子的接受能力，回來後再召開教研會，設計出更詳細的課程體系。

第三個環節是執行，這個過程中並不是一成不變的，雖然之前做了詳細的規劃，但在執行中學科老師會根據孩子們的興趣點和知識的接受程度靈活調整。最後就是聽取家長和孩子們反饋，內部總結，再進行產品迭代升級。

Q：同樣的知識點，用不同的方式教授給孩子，他們的吸收程度會不一樣嗎？您認為不同的方式有優劣之分嗎？怎麼樣能找到最優的路徑？

張恂：不同的孩子掌握的知識體系肯定也是不一樣的，我們需要找到最優的路徑，讓每一個孩子都能聽得懂、接受得了。我們講的是自然科學，老師們大多是搞科研的，對一個自然現象的描述有時過於專業化，像地質老師講岩石節理怎麼形成的，會提侵入、晰出這些概念，孩子很難理解。我們有教法顧問老師，他對孩子非常了解，他會舉生活中隨處可見的例子，幫學科老師把專業名詞翻譯成孩子能聽懂的語言。

我們講火山噴發，就像煮粥一樣，裡面積聚的能量過多，粥就噴出來了，煮粥和火山噴發本質上是同一種力學模式，只因環境不同，表現就不同。我們就是這樣用孩子能理解的語言和視角，講授看似高深的自然科學。

Q：同一個課程會迭代升級嗎，以保證下一次會比前面做的更好？

張恂：會的。像我們台灣營，年初寒假時有冬令營，今年暑期又推了夏令營，在課程上更加貼近自然環境，行程也更具特色。

台灣四面環海，海洋生物非常豐富，暑期課程設置了四個基礎學科：天文、地質、海洋和生態，並配備了相應的教師資源。8天7夜的行程，我們會帶孩子探討野柳地質公園、台中大雪山、七股潟湖紅樹林綠色隧道、墾丁國立海洋生物博物館等等，這不是走馬觀花的觀光旅遊，全程都由專業導師帶領活動和講解。這次行程中，海洋微生物學博士大殳老師也會隨同前往，海洋占的比重會增加，傳達出來的知識和視野更開闊。而且我們的鵬鵬老師是台灣專家，每次課程他都會親自帶隊，持續地跟進一個課程，便於升級和改進。

高顏值、高學歷的教師團隊

校長開講

自然星球老師大多是碩士、博士，這是我目前見過最「土豪」的師資力量。這群年輕、心懷理想的教育和科研工作者們就這麼擼起了袖子，幹了起來！

Q：自然星球的老師都很牛，他們不僅僅是老師，還是各個領域的傑出青年科研工作者，您覺得他們教孩子有什麼特點？

張恂：我是個「貪玩」的人，我想玩，到處玩！把以前想看的想弄明白的，想玩的，都玩一遍，什麼火山、冰川、峽谷、深坑、行星撞擊、宇宙大爆炸、黑洞，都去體驗下。我還找到一群有趣的人跟我一起玩，帶著孩子們一起玩。

但我們和孩子也不是傻玩，自然星球的老師有資深教育專家，有專業科學工作者，組成了一個新型的素質教育團隊。「玩」的過程並非種走馬觀花式的知識灌輸，或者單純的自然旅遊，而是發覺每一個孩子的天然優點，把思維啟發、興趣培養及人格塑造作為我們的教育核心，讓每一名自然星球的孩子都擁有絢爛的人生是我們共同的使命。

Q：自然星球有位「教法顧問」，類似於我們理解的「教研組長」嗎？他承擔什麼職責？

張恂：自然星球的老師兩種角色：教法顧問與科研工作者。大於老師是我們的「教法顧問」，他是中學地理老師，每天工作都會與孩子接觸，教學經驗很豐富，也非常認同自然感知教育理念，是我們核心成員之一。小於（於洵）老師代表的是科研工作者。他們兩位是自然星球的主導老師，代表著兩種力量。

這兩種力量相互較勁、互相吐槽、相互挑剔、相互傷害、互相督促，並螺旋上升。教法顧問的出發點是孩子的想法、興趣和接受程度，他會告訴科研工作者們研發思路、講授重點和表現形式等；科研工作者嚴謹、一絲不苟，他們的探究精神會啟發孩子更多想像空間。雙方形成合力，共同研發出的課程不僅有很嚴謹的科學態度，而且是孩子們感興趣、易接受的知識。

Q：張老師，您作為自然星球的創始人，如何管理這些「知識大咖」？或者說當大家意見無法達成一致時，您是如何平息他們之間的「戰爭」呢？

張恂：我從自然的角度回答這個問題。人們對蜂群的研究發現它們幾萬隻在一起形成一個社群，有嚴密的分工協作和組織秩序。自然界中有很多現象，比如海浪沒有誰高誰低，雲、魚鱗、鳥的羽毛、菠蘿的斐波那契數列等都是有規則的，從力學角度或數學角度來說是一種自組織的秩序。宇宙中有這麼多星星有條不紊在一起，依靠不同質量和密度形成不同引力，在不同的位置形成了穩定的結構。

自然界力量的此消彼長和人的社會從動力學角度看是一樣的，所以自然星球的組織也是自然的。學科老師們們有專業能力，我把他們聚齊在一起，為這個組織操心出力，我的作用是連接，不是施加管理。我們是很理想的自組織，按照自然的規律各司其職、發揮所長、自我驅動，不需要過多管理。自我驅動的好處在於每個人都會主動想把事情做得更好，像做課程設計時，老師們會把時間精確到幾點幾分，甚至哪位老師應該站在哪都想好，一群細節控，非常嚴謹。

Q：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很神奇，我相信自然星球團隊的每個人都是因為有共同的價值才走到一起的，您能講講和於洵老師的故事嗎？

張恂：世界真奇妙，有很多可能性，在某個時間點遇到什麼人，所有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2015年我開始做自然星球，當時做天文館的活動，想找一些在天體物理方面的專業老師，輾轉多方找到了小於老師。他當時在天津，我們第一次見面聊了五個小時，從天文聊到地理，從宇宙聊到生物，從家庭聊到教育，很暢快，感覺彼此的認知和價值觀都驚人的一致。我當時向小於老師發出了邀請，而後就回到北京。

沒想到的是，過了幾天我便接到小於老師的電話，他說自己已經辭職了。我沒想到他行動力這麼強，這麼快做出了決定，很受感動。小於老師是個天才少年，之前在民用航空航天單位研發無人機，他是單位里最年輕的研發主管，領導十幾個人的研發團隊。他之所以毅然放棄穩定的工作，是受使命感的驅動，希望對於孩子的教育做出一些不同以往的事情。

小於老師的加入使團隊的色彩變得更加科學，在觀星、地質和生物的課程中，他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並且吸引更多有同樣使命感的科研工作者們一起干這件事。

我想做一項事業

校長開講

人到中年，衣食無憂，張恂老師就是想做一項事業，把自己的教育理念實施出來，向更多的人傳遞正確的價值，創業是為了光明正大地為了自己。

Q：很多女性從事教育的初心都是為了孩子；我之前採訪過一位女性創業者，她說只有初心是為了自己，才能有堅持的動力。張老師最初是什麼機緣開始做自然星球呢？

張恂：我父親是大學物理系教授，我小時候，他經常給我講宇宙大爆炸、黑洞等等我聞所未聞，想像不到的場景，聽得我感覺很過癮，大腦皮層很興奮，為父親描述的未知世界所深深震撼。所以我從小對宇宙、地質等自然科學很感興趣，就像小的時候種子埋下了，長大後某天就生根發芽了。在大學學的經濟，而後讀了MBA，畢業後從事培訓與教育相關工作，當了六年的大學老師，而後去企業做人力資源，一直都沒做過兒童素質教育。

當決定自己創業時，感覺孩子們缺少自然教育，想把自然重新帶給孩子們，也是當年父親為我種下的的種子在內心中不斷在生長、發芽的結果。自然星球希望能把一粒粒小種子種在孩子們的心裡，期待某一天，有合適的時機時，它能生根發芽，並且開花結果。

Q：您也是一位優秀的母親，在孩子成長過程中給予了足夠多的啟發和引導，從個人經歷的角度來說，您覺得自然星球和家庭教育有結合點嗎？

張恂：價值觀的形成還是根植於家庭，家庭教育對孩子一生的發展至關重要。

記得，女兒十歲時，我和她在小區里散步，呼吸著清新的空氣，看到植物，我告訴她，多年前，地球上沒有氧氣，也沒有生物。後來發展出海里的藍藻，它製造了氧氣，繼而發展出陸生植物，才產生了這麼多我們能夠呼吸的氧氣！植物，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她當時的反應就是WOW，覺得好神奇，種子在那時就被種下了。直到她上高中學了生物，清楚地了解了光合作用這一過程，自己感動於這美妙的過程，就把它畫出來。

點點滴滴，因著我本身對自然的熱愛，對自然蘊含的哲學的敬畏，對她產生了一些影響。因此，現在的她成長為一個愛思考，愛創造的孩子，即將走上藝術的道路。她畫畫、作曲、寫小詩小說時，常常會呈現出這些思考和探尋的影子。

自然星球與家庭教育是有關係的，它是在幫助家長在孩子的心中種下無數顆小種子，說不定哪天會開花結果。自然星球想帶動更多家長一起探索自然，只有家長感興趣了，才會潛移默化對孩子產生影響。家長對教育不用心，沒能言傳身教，即使物質條件再好，也傳達不到孩子那裡。自然星球想營造家庭學習氛圍，倡導家長和孩子一起成長。

Q：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從您的「自白書」中，知道您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對於願景、模式這些感到很頭大，那您認為自然星球是商業嗎？是個生意嗎？

張恂：自然星球是我們的事業。教育雖是服務業，但有別於其他服務業，它以教育人為使命，老師所提供的服務是有深遠影響的，會影響到孩子的一生，也會決定未來社會的文明程度。

生意和商業追求的是利潤最大化。我想做的是真正發現自己和團隊夥伴的價值，我們這一生能夠為社會帶來些什麼。從初心的角度來說，我希望以後自然星球能夠做成社會企業，做成非營利組織，讓有意願的各方貢獻自己的力量，惠及更多的人群。人到中年，衣食無憂，我就是想做一項事業，把自己的教育理念實施出來，向更多的人傳遞一種價值，從這個角度來說，創業是為了光明正大地成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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