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挪威白求恩的故事，傳奇還在延續

健康 06-04

上周，我應丁香園的邀請，去復旦大學參加了一本新書的發布會。

收到這個邀請，我著實有點意外。但當我了解到此書的作者達芬·霍博騰先生（Dagfinn H?ybr?ten）是全球疫苗免疫聯盟（GAVI）的董事會的前主席時，這份邀請就與我從事的疫苗科普工作聯繫起來了，我欣然前往。

這本書的名字叫《北極光照耀桃花侖》，充滿美感與詩意的名字啊。

北極光是暗喻挪威，那麼桃花侖呢？

原來，桃花侖是湖南省益陽市資江岸邊一個因開滿桃花而得名小山坡。

天空中閃耀著美麗北極光的挪威，是如何與10000公里以外的、中國中部省份的一個遍野桃花的小山坡聯繫在一起的呢？

115年前，達芬先生的外祖父，年僅30歲的約根·愛德文·倪爾生心懷「四海之內皆兄弟，為其如此，我們應該樂享善與美」的美好信仰，在挪威教會組織的資助下，跋山涉水來到湖南長沙，因為「當地的醫療需求量很大」。約根第一次將現代醫學帶入當地，他計劃在當地建立一個醫院，服務15萬中國人。

當年的中國，時局動蕩。西方列強的入侵，義和團運動的爆發，外國人普遍不被信任，甚至有生命危險。中國的生活條件，也無疑是非常艱苦的，約根還將妻子和2個孩子也接到當地，他決定紮根於此，為了心中的「樂享善與美」的信仰而竭盡全力幫助病痛中的中國人民。

在約根的努力下，他建立了益陽歷史上第一家醫院（今日的益陽市中心醫院），一所信義中學（今日的益陽市第一中學），一所盲人學校，一所殘障兒童學校和一所孤兒院。醫院開張的那年裡，只有他一名醫生，他親自培訓中國護士，當年有6000名患者接受了門診服務，200名患者住院治療。此後，約根的兒女們，即達芬先生的祖輩（包括其外祖母）都在桃花侖長大。達芬先生的外祖母成在當地當過護士，達芬先生的其他祖輩曾經離開中國，後來又回到中國，為中國的人道主義事業奉獻過自己的青春。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約根家族在益陽的默默奉獻，結出了累累碩果。如今的益陽市中心醫院，已經從100多年前的一個教會醫院，發展成一所集醫療、教學、科研、預防保健為一體的、全市唯一的綜合性三級甲等醫院，擁有1200張床位，為700多萬益陽人提供衛生保健服務。

在新書發布會上，有人喊出約根就是來自挪威的白求恩，但達芬先生顯然不了解白求恩在中國人民心目中的地位。1938年4月，以胸外科手術享譽歐美的加拿大醫學博士和共產黨員——白求恩大夫，帶領了一支醫療團隊來到中國延安，受到了毛主席的親切接見。之後的一年裡，他率隊到前線進行戰地救治，做手術300餘次，救治大批傷員。1939年11月，白求恩大夫因敗血症以身殉職，終年49歲。毛澤東給他的評價是：一個外國人，毫不利已的動機，把中國人的的解放事業當作他自己的事業，這是國際主義精神，這是共產主義精神。

我認為，毛澤東給白求恩的評價，同樣可以給到約根身上。如果說白求恩是一瞬間燦爛地綻放，那麼約根就是百年的潤物無聲。

約根是在宗教信仰感召下來到中國治病救人，白求恩是在共產主義精神的鼓舞下來到中國救死扶傷。我是一名共產黨員，無神論者。雖然我不同意宗教的世界觀，但我認為宗教里「兄弟姐妹，助人為樂，樂享善與美」的具體理念，與美好與和諧的共產主義社會的價值觀是一致的。我為約根家族對益陽人民做出的貢獻而備受感動。

但是，約根的貢獻還不僅於此。

他的曾孫——達芬先生，繼承了家族無私奉獻於公共服務的傳統，帶領著全球疫苗免疫聯盟（GAVI）取得了公共衛生領域更加偉大的成就。簡單來說，2011年達芬先生帶領GAVI籌措到43億美元，使GAVI在2015年前讓全球2.5億兒童接種上了疫苗，挽救了400萬條生命。2015年，達芬先生再接再厲，成功地使7國集團領導人關注到GAVI，並使GAVI籌資會議納入了當年在德國舉辦的G7會議的議程，在籌資會議的最後1小時里湊齊了目標資金75億美元。這筆資金使GAVI能在2016～2020年間再接種3億兒童，再次避免600萬兒童死亡。

這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達芬將約根家族「樂享善與美」的理念，從中國擴展到了全世界。

我對GAVI一點也不陌生。在我的工作中，經常聽說「GAVI項目」這個說法，中國也是GAVI的受益國之一。

據我所知，中國至少在兩個方面受益於GAVI：

第一，GAVI資助了中國的乙肝疫苗接種項目（項目共覆蓋 22 個省份的1301個縣 , 項目地區總人口為 4.7 億人），大大提高了這些地區的乙肝疫苗接種率，使這些地區的

第二，中國免疫規劃信息系統也是基於GAVI項目剩餘資金建立的，目前已經是專業人員每天都要使用的關鍵系統。

可以說，在GAVI的幫助下，中國的疫苗接種事業取得了重大進展。同時GAVI給予中國的，還有先進的項目管理理念以及崇高的國際互助精神。中國曾經是GAVI資金的受益方，但經過十幾年的空前發展，中國目前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2007年起中國擴大了免費疫苗的種類，實現了14苗防15病，並將各種疫苗的接種率多年保持在95%以上，中國在疫苗接種領域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與任何發達國家比都不遜色。

在2015年的GAVI籌資會議上，中國駐德國大使宣布，中國將加入GAVI的援助國。這驗證了中國的一句古話：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中華民族是懂得感恩的民族，在從GAVI項目畢業後，中國決定以反哺來回報國際社會曾經的雪中送炭。如今，中國已經躋身為GAVI的合作夥伴，中國與GAVI的成功合作，是一個可以展現給世界的典範。

從書中看到這些內容，我內心激動不已。

然而，讓我激動的不僅於此。

達芬先生還在書中提到，他的外曾祖父約根於1911年在湖南紅十字會負責資金籌集事宜，曾經與紅十字會主席顏福慶先生一起並肩作戰，建立了湖南第一所紅十字會醫院。顏福慶先生是中國近代醫學教育先驅，他於1927年在上海創辦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所國立醫科大學，這就是後來的上海醫科大學。而我，於1995～2000年期間就讀於上海醫科大學公共衛生學院預防醫學本科專業。母校創始人顏福慶先生的塑像，就佇立在母校東院的草坪上，一代又一代的上醫學子意氣風發地從他面前走出校門，成為服務大眾的醫學棟樑。

我內心對顏福慶先生充滿崇敬。而我這次參加的新書發布會，作者的外曾祖父竟然與我母校的創始人在100年前有過如此精誠的合作。歷史是如此奇妙，這怎能叫我不激動呢？

為了共同回憶這段歷史，達芬先生在他的新書發布會上，還邀請到了顏福慶先生的孫子顏志淵副教授。當我看到顏志淵老先生，眼前立即浮現出母校顏福慶先生的塑像，兩人真的非常像，這怎能叫我不激動呢？

約根達芬，顏福慶顏志淵，顏福慶上海醫科大學我，百年歷史傳承，傳奇還在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