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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賽,並不總意味著放棄

文 | Dakota Jones

譯 | Larson

匯跑按

當我們討論「退賽」的時候,總是會說:

我們需要堅持完賽。

然而,對於貿然闖進大自然的我們,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一溪一泉,何嘗不是人生美好的饋贈。完賽不重要?還是很重要?!

Lean On Me

Greatest Hits: Lean On Me

Bill With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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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人愛我,至少西班牙的跑者是這樣。五年前,我在那裡取得了一場比賽的勝利(指2012年Transvulcania),儘管在那之後我並沒有特別注意,但每次我去西班牙比賽都會被一群人團團圍住要求與我合影。這令人很不舒服,但也有些樂趣,而我喜歡它給我一種簡單的方式去結識異國他鄉的人。

但我仍覺得自己不值得受到任何形式的追捧,而且我意識到因為自己的價值觀與很多西班牙跑者不同(我通常不會崇拜跑者,但他們會)這容易讓我在不經意間以高人一等的態度來對待他們。

就像有時候,我會感覺他們「認為速度快的跑者很重要」的想法很可愛,但第二次我意識到這樣的想法很糟糕。告訴某人「他們所認為某件事很重要的想法是錯的」的這種方式很危險。我需要站在他們的視角來看待這些問題。

Transvulcania 2017

舉個例子,上周末我體會了在美國有時會受到」嘲弄」的歐式特質的另一面。我和朋友Depa一起去參加在西班牙北部的一場比賽。某種程度上講,Depa就像是西班牙越野跑的核心式人物——他擁有幾家跑步店,出版了一本叫做的雜誌,而且從事著西班牙國內很多比賽主持人和組織者的工作。

我的腘繩肌發緊,所以我告訴他自己因為擔心傷病會惡化而不去跑這場比賽。雖然他同意我的觀點,但他說無論如何我都應該出發,然後在1km的地方退出比賽。他操著一口帶有濃重西班牙口音的英文說:「這對滿懷期待的觀眾是件好事情,而且人們也希望能和你一起跑。」

一開始我真的非常震驚,因為我厭惡退賽。但我想過他說的話之後覺得他是正確的。由於西班牙的跑者似乎認為我是個重要人物,或許我應該通過出發比賽來「幫助」他們。這樣做不僅僅是簡單地在幾張照片中留下自己的身影,我想其中的意義是:如果我出發了,便能給人留下一種努力嘗試的印象——即使自己受傷也要參加那明知結果會很糟糕的競賽,至少試一下。從理論上講,這種做法為那些」死硬派」帶來越野跑運動的激情和一種和藹的歡樂。這讓人們能夠真切地接觸到那些他們在雜誌上才能看見的跑者。

從比賽中退賽在歐洲人看來沒什麼大不了,而在美國卻並非如此

通常意義上,我認為這種分歧根植於居住在這兩片大陸之上的人們對待山峰與荒野的不同看法中。當精英選手從比賽中退賽,美國人會對此感到憤慨,他們的表現就像自己被出賣了一樣。在他們眼中,退賽是一種嚴肅的行為守則,這種感覺就像他們自己對比賽和山峰不敬那樣。至少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應該與我們對文明地區和荒野地區所劃的分界線有關係。

我們有一種山峰被城市割裂的想法,在每一個城市中都存在不同的方法來引導自己的行為。那也是為什麼這樣一種深刻的思維模式事實上移植到對待在荒野中奔跑的看法之中:因為奔跑表示一種匆忙的狀態,匆忙的狀態表示競賽,而競賽則與普遍接受的荒野的價值觀背道而馳。舉一個以更傳統的態度反對山地越野跑的例子:看看2015年發表在的一篇文章——關於在大峽谷中的奔跑是如何破壞關於荒野地區重要的一切。那樣的觀點或許有些過激。但平心而論,我認為人們覺得如果你將要在荒野地區奔跑,你需要對這裡足夠尊重並至少完成比賽。

峽谷奔跑

在歐洲人眼裡,他們似乎將身邊的山徑看作是他們的道路的延伸,他們並不會像我們那樣在文明和荒野地區之間划出一條明晰的分界線。我認為這是根植於他們數千年的遷移文化之中。長時間在山谷、山峰、小鎮及牧場間的遷移讓他們以截然不同的方式來思考這一切。實際上,他們將所有的地方看作一個整體,一個單一的實體而非由很多元素並列的集合。當然,他們將各種形式的國家公園包裹起來,但在大多數情況下這些地方包括了很多古代先輩們居住並繁衍數代子孫的古老村落。

人類在歐洲和美洲的發展史是迥然不同的,而這也對他們如何看待這片大地產生了巨大影響。舉個例子,通常情況下阿爾卑斯地區通往山頂的小徑比科羅拉多的要險峻得多。明顯的例子是位於科羅拉多境內的派克峰(Pikes Peak),(雖然相對平緩)然而人們卻還需要人為地修建從山腳下到山頂的基礎設施。反觀阿爾卑斯地區的許多古老山徑卻只是簡單地將兩個古村落連接起來,這些地方已經有基礎設施了,因此他們不需要開闢一條新的小徑。在越野跑方面,在他們居住的地方進行越野跑比賽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重大的精神跨越,而退賽看上去也並不像是一場失敗,因為這只是競賽的一部分。

美國人的態度則是不同的。我們或多或少會有一種「Death before DNF」的信號,我認為這是基於我們看待荒野的觀念。一旦你進入荒野,你就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來。

大致是「未完成還不如去死」。DNF: Do not Finish

從文學批判的角度上看,美國總是被定義為」邊界」,文明和野蠻就如同黑和白那樣被的清晰的思想分界線劃分開來。而在文學意義上,走進大山對我們來說代表著與一個更加純凈的世界、一片有約束、特色和價值的土地相連接,在那裡你希望從身體和精神上尊重沿途的景緻。其實,在很多關於美國西部荒野的文學作品中甚至也表現出了這種對荒野的尊敬,就像Terry Yempest Williams的著作中所表達的那樣。

從一場在荒野地區舉辦的比賽中退賽顯示了一種淺薄,那違背了在荒野奔跑的意義。顯然,這是一種很普遍的觀點,但用在現在的山地越野跑運動中已經過時了,但我一直受到這種觀念的很大影響,即荒野代表著人類和世界。

在很大程度上,我成為山地跑者的目的是親自接觸像Edward Abbey和Wallace Stegner那樣的人所傳遞給我的思想,他們用自己的一生嘗試用文字將荒野的價值表現出來,這種價值對所有人都是有意義的。

對我來說,競賽永遠是次要的,它只是一種在美麗的地方與朋友一起挑戰自己的玩樂方式。我的態度與老派的越野跑風格如出一轍——那個年代所謂的精英運動員只是一群喜歡在山間奔跑和探險,卻意外得到了超級強壯的身體和非凡速度的人。

但這種哲學傾向阻礙了我過去幾年中的競爭能力。當我長大並擁有一些不同的經歷,我對自己在山間做的事情(指越野跑)以及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的態度經常相互矛盾。我一直在自我幻想的寧靜祥和的自然觀與嚴格遵從生活與競賽的現實價值觀之間苦苦掙扎。在荒野中快速奔跑有時候看上去和我對荒野地區的看法相違背。

在試圖將這件事情弄清楚的過程中,我的成功開始動搖。我已經有近五年時間和真正的競爭力說再見了。與此同時,這項運動的勢頭變得不可估量。大批的新面孔開始接管這項運動,精英選手的也變得和其他運動一樣多,人們進行訓練、接收信息並更加嚴肅地對待自己。儘管在這個問題上,這種毫無計劃的嘗試率先通過間隙融入我的日常習慣,但老派觀點仍在我心中佔據一席之地,而那屬於大鬍子(精神上)嬉皮士的部分可能更多專註于山地越野跑中的山,而非奔跑。

但是,只要你不對環境或生活在其中的生物造成傷害,沒人有權告訴你如何在荒野中享受生活。競賽和冥想同樣有效,而退賽是比賽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我想繼續在山間奔跑,我不想告訴人們應該如何享受山間的生活,就像告訴他們應該怎樣做才能找到最重要的東西那樣,事實上兩者是一樣的。

就我最近在西班牙的」比賽」而言,「出發卻不打算完成」仍讓我感覺有點褻瀆,但這也許是我第一次得以從更好的角度來觀察歐洲。對他們來說,成為這項運動以及它的社區的一部分是非常重要的。而且有理由相信如果人們享受山間的生活,他們也會想要保護這一切免受傷害。

最終一切都歸結於一點:我喜歡與朋友在山間玩耍,終我一生,並給予那些追隨我的後來者同樣的禮物,而已經有很多方法可以這樣做。退賽,並不總是意味著放棄

Dakota Jones在西班牙

- THE END -

本文原作者

Dakota Jones

美國天才越野跑選手

洞察力非凡的寫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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