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老，大抵都是孤獨的吧

1

人一旦忙碌起來，就會覺得時間飛快從後腦勺閃過。

也許你會問，為什麼是後腦勺？因為你永遠看不見它，待到你想回望時，只能感受到它遺留下的一陣涼颼颼。

時間的腳步永遠那麼輕巧，而我們的腳步卻註定要從某天開始變得蹣跚起來。

小明的爺爺，一位90歲高齡的老人，最近腿腳愈發不靈便了。

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見到這位老人時，他就已經深居不出。除了維持身體機能必需的一日三餐之外，老人要麼卧床休息，要麼就在沙發上定定地坐一個下午。

每每探望他的時候，我不由地想這就是所謂的晚年嗎？對世間紛擾事不再有熱情，終日待在一間老屋裡，默然無聲地與時間對抗著，在每一個清晨與黃昏的交替里一點點老去。

2

數千年前的帝王們，迷戀長生不死的秘術，渴望能擁有一顆延年益壽的靈丹妙藥。

可惜後人用科學技術證實，他們滿懷虔誠服下的那些靈藥，其實都是重金屬超標的毒丸。

在生命的各種維度里，除了長度以外，我們最注重的或許是生命的完整度。而界定完整度的主要標準，則是「家庭人數」。

我們不能孤獨終老，所以我們必須找個對象，把人數從1擴大到2。

我們不能膝下無子，所以我們必須生個孩子，把人數從2擴大到3（自從二胎全面放開，某些家庭的此項配置標準已然提高）。

我們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孤獨終老，所以我們必須給孩子再找個對象，把人數從3擴大到4。

我們不能讓自己的孩子膝下無子，所以我們必須讓孩子再生個孩子，把人數從4擴大到5。

倘若生命的長度足夠，我們甚至會努力讓自己孩子的孩子再找個對象生個孩子，實現四世同堂的宏願。

我不明白「完整度」究竟是如何做到長期主導我們家庭生養觀的。要說是「傳承」吧，如今祖上有手藝或家業需要下一代繼承的似乎也沒有那麼多。

有人無比擔心自己的優質基因得不到傳承，「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我的基因了，那多可悲」。有人則勸他不要想太多，「這個世界上沒誰的基因都不可悲，我唯一的宏願是人類的基因不要斷了就好」。

3

小時候，我們從電視劇里接收到的信息是「父母離異是最可怕的事情，因為後爹後媽都是豺狼虎豹」。

成年後，我們通過主觀認知獲取到的信息卻是「完整度高的家庭和幸福感強的家庭，似乎總是難以划上等號」。

在逐步獲得「完整家庭」的過程里，一些人的個人世界卻在悄然萎縮，擱下似錦前程、擱下風花雪月、擱下詩和遠方、擱下曾經的理想和憧憬、擱下本該繼續飽滿而熱情的自己。

最近，大學同學在籌備畢業十周年的聚會。如果不是翻看紀念冊，我已很難回想起大家年輕的臉龐。

坐在我前面的92年的助理小妹妹說，「明後天又要高考啦」。我假裝很老氣橫秋地回應了一句，「別說高考了，我大學畢業都十年了，我高考的時候，你還是小學生呢」。

不過，我並沒有因自己的年長優勢而感到開心……

4

人生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等到終老的時候，不管是只有自己一個人，還是被一大家子人環繞著，大抵都是孤獨的。畢竟，不能再隨心而動、肆意而活的那個人，就是你自己。

既然註定難逃晚年被圈禁在一間老屋裡的孤獨，趁著還能動彈、還能思考、還能放肆，活出一個完整的自己（並不是一個所謂的「完整的家庭」）。能肆意活著的時候，千萬多想想自己。

一個瞎寫的我在等一個瞎看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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