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位藝術家如何將自己的一手好牌打爛

文化 06-08

Florine Stettheimer，《與天堂鳥的自畫像（站在中國屏前的自畫像）》。圖片：致謝Art Properties、Avery建築與藝術圖書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由Ettie Stettheimer女士捐

弗洛倫·史提海莫（Florine Stettheimer，1871–1944）也許是現代主義畫家中最為重要卻不知名的一位。作為一名在一戰和二戰期間，混跡於紐約精英藝術圈的畫家兼社交名流，她在有生之年從未為推廣自己的作品做過任何努力。她不需要錢，也不追求名利。

但是，名望——或者至少是在藝術史上的重要地位——還是隨之而來。紐約猶太博物館的史提海莫大型展覽將她再次放到了聚光燈之下。

這位藝術家的一些作品在2015年惠特尼美國藝術博物館新址開幕展當中亮相，也參與了去年在弗羅里達諾頓藝術館（Norton Museumof Art）——的一個關於紐約藝術家的展覽。今年3月，在紐約軍械庫藝博會傑弗瑞·戴奇展位上，她的作品也佔據了重要的地位。

但是，猶太博物館的「弗洛倫·史提海莫：詩意繪畫」（Florine Stettheimer:Painting Poetry，展出至9月24日）是近年來史提海莫最為大規模的展覽。這個展覽將她作為美國現代主義的重要人物加以呈現——不過因為其作品深植於象徵主義，也使得她與同時代其他藝術家的風格略有差異。

Florine Stettheimer，《Spring Sale at Bendel』s》（1921）。圖片：致謝費城藝術博物館, 由Ettie Stettheimer女士捐

雖然史提海莫已經成為藝術史所關注的人物，但是她的市場一直以來——也可能依舊會——相對而言卻顯得悄無聲息。這也是多虧了她一生創作有限，而她的妹妹則致力於將這些作品送入博物館的收藏。

猶太博物館展出的71件作品當中只有4件來自私人收藏，其他都是從機構租借而來。據artnet價格資料庫顯示，拍賣市場上只出現過6件史提海莫的作品。她目前37.5萬美元的價格紀錄是《花卉靜物》（Floral Still Life，1900）在2016年馬薩諸塞州一場拍賣上創造的。

「還沒人對她的作品做過認真的統計，」猶太博物館展覽的策展人Stephen Brown對artnet新聞說：「我估計她一生也許創作了大約300張油畫。」

Peter A. Juley& Son，《Florine Stettheimer》（約1917–20）。圖片：? 史密森尼美國藝術博物館

史提海莫大器晚成的經歷證明，在沒有創紀錄的市場景觀現象的情況下，一種藝術風格要接受一位新的成員、特別是與當時流行風格格格不入的女性藝術家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藝術市場對歷史的影響很大，」Brown說：「市場的流通真正創造了能夠促進歷史敘事形成的喜好。」

? 特立獨行的藝術創作

史提海莫在市場上的隱形狀態出自於她本身對市場的興趣缺乏。在世期間她只做過一個個展，況且從各種角度來衡量，那次展覽都是一次滑鐵盧。

那場1916年在紐約諾德勒畫廊舉辦的展覽一張畫都沒有賣掉，之後史提海莫就乾脆只在自己位於紐約中城布萊恩特公園的私人沙龍和工作室里展示自己的作品（她的父母都是富有的銀行家背景，因此即便是在大蕭條的時候她也從不為錢犯愁。）

「大部分都是花卉與靜物作品，」Brown談到諾德勒畫廊的那次展覽，說史提海莫還為畫廊做了裝點：「我覺得那些帶有蕾絲花邊與花卉，女性意味極強的裝飾在一戰期間展出，也許並不符合當時的大環境……我認為這或許被當作了某種輕浮的舉動。」此外，史提海莫是一位猶太女性，這也對潛在的藏家市場沒什麼吸引力。

弗洛倫·史提海莫位於紐約Beaux-Arts Building的工作室，攝影：Peter A. Juley & Son (1944)。圖片：致謝Florine Stettheimer Papers, Rare Book and Manuscript Library，哥倫比亞大學

然而在家裡時，她獨特的藝術視野則被藝術圈的上層人士所推崇。「她與她的姐妹們經常舉辦沙龍，參加的都是重要人士，其中包括了很多當時最知名的藝術及學術圈精英，」波士頓Skinner拍賣公司副總裁Robin S.R. Starr在郵件中對artnet新聞說。

史提海莫的朋友當中包括弗朗西斯·畢卡比亞（Francis Picabia）以及馬塞爾·杜尚這樣的人物，他們經常勸說她再做一次公開展覽。喬治亞·歐姬芙1929年給史提海莫寫的一封信中說：「我希望你和我們所有人一樣能夠經常出現，今年來展出一下你的作品！」格利茲, 斯蒂格利茨（Alfred Stieglitz）曾經嘗試在1930年12月為她做展覽，甚至說「你願意的話，還可以再加一棵聖誕樹」，但是依然未果。

弗洛倫·史提海莫為芭蕾舞劇《Orphée of the Quat-z-arts》（1912）所做的服裝設計（Euridice andthe Snake）。圖片：致謝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由Ettie Stettheimer女士捐

通過選擇遠離此類的展出活動，史提海莫避免了大眾觀點的限制——也失去了收藏家的關注。結果是，她的作品與當時的主流藝術運動根本就不在一個領域當中。「當時是抽象表現主義橫行的年代，大家都關注於在美國創造一種新藝術，」Brown說。看起來，當時對大男子氣概和對抽象著迷的風氣，完全容不下史提海莫這樣的藝術家。

結果，「她成為了藝術家的藝術家，而不是讓諾德勒、291、MacBeth這樣的畫廊把她一舉推向公眾的視野，」Starr說：「她的作品與任何風格都格格不入。」

? 家庭

出生在紐約一個富裕猶太家庭的史提海莫，從小在紐約和歐洲間長大。她的父親拋棄了家庭，所以史提海莫與自己的母親以及兩個姐妹Ettie和Carrie度過了大部分成年的時光。

史提海莫家的其他姐妹們也有著創作的天賦：Ettie用Henrie Waste的筆名出版小說；Carrie花了20年製作的娃娃屋如今被收藏在紐約市博物館。終身未婚的她們在一戰前夕搬到紐約之後，就成了紐約先鋒運動的組織者。

Florine Stettheimer，《妹妹Ettie Stettheimmer的肖像畫》（Portrait of My Sister, Ettie Stettheimer），1923年。圖片：致謝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由Ettie Stettheimer於1967捐

史提海莫曾經在紐約藝術生聯合會就讀，爾後沉浸於歐洲藝術中，吸收了印象派、象徵主義、東方主義、以及威尼斯新藝術風格的影響。她充滿夢幻氛圍、色彩鮮艷、並且略帶原始風格的繪畫經常以史提海莫姐妹作為題材，呈現出生活的美好與富足。

? 歸宗

在遺囑當中，史提海莫要求在死後銷毀自己所有的作品。（她曾經寫道「讓人擁有你的畫就像是讓人穿你的衣服一樣。」）但是她的妹妹並未遵從她的意願，而是努力將她的畫送入重要公共機構的收藏。

「所有的重要博物館都曾經接到請求來選擇作品，」Brown說。因為Ettie的慷慨之舉，紐約的兩家機構目前藏有大量的史提海莫作品：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擁有65件作品，是最大規模的收藏；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藏有56件（猶太博物館沒有藏品，「我希望我們可以填補這一空白，」Brown抱怨說。）

在史提海莫去世兩年後，曾經出現在她幾件作品中的杜尚於1946年在MoMA組織了她的首個博物館展覽。

? 被市場遺忘

通過向全國的重要機構捐贈其姐姐的作品，Ettie讓史提海莫的傳奇得以延續。但是她也留了少量作品在市場上銷售（這些繪畫大部分是史提海莫在世期間作為禮物送給朋友的。）

弗洛倫·史提海莫，《繪畫靜物》（1900）。這件作品創造了這位藝術家的拍賣紀錄，在估價7.5-10萬美元的情況下以37.5萬美元在馬薩諸塞州Skinner Auctioneers成交

沒有畫廊代理史提海莫遺作，也很少有作品出現在拍賣場上。在2016年的《花卉靜物》創下拍賣紀錄之前，她僅有的5次公開交易都是在1990-1997年之間產生的，價格則從6.05至14.55萬美元不等。除了一件史提海莫在1923年創作的杜尚與他自己的女性化身Rrose Selavy的肖像畫（1990年在蘇富比以11萬美元成交），目前在猶太博物館展出的作品都是花卉主題。

「因為產量有限，所以缺少拍賣價格記錄並不意外，」Starr說自己在Skinner拍賣行工作了30年，史提海莫的作品就只見到了這一件保持著藝術家拍賣紀錄保持的油畫。

「我們賣掉的這幅靜物畫是在拍賣上出現過的最好的作品之一，但遠遠算不上是她最重要的作品，」Starr說：「如果她更好的作品出現在市場上，價格記錄無疑將會大幅度上升。」

Florine Stettheimer，《Asbury Park South》，1920。Halley K.Harrisburg與Michael Rosenfeld收藏。圖片：致謝猶太博物館

確實，當2012年納什維爾的費斯克大學面臨經濟危機時，他們將史提海莫最重要的作品之一《Asbury Park South 》（1920）轉售，藝術經紀人Francis Naumann對其的估價是300萬美元。這件歡快、色彩豐富的作品以新澤西海岸寬闊的步道為主題，被《紐約時報》形容為20年以來進入市場的首件史提海莫重要作品。它被一位藝術經紀人夫婦通過私洽交易的方式買下。

不過除了這些少有的、半公開的銷售之外，由於對她的整個作品缺少系統的梳理，所以依然很難對史提海莫市場做出全面的描述。史提海莫也沒有出過全集畫冊，如以一來就很難知道到底有多少畫作還在私人藏家手中。

? 獨特的風格

市場對於史提海莫的創作還有著失真的認識。畢竟她除了花卉之外還有其他的繪畫題材。猶太博物館展出的重要作品包括了《家庭肖像II》（1933），這幅畫面有些奇特的作品。它描繪了史提海莫家幾位女性站在有數個紐約地標性建築的背景前，其中包括自由女神像與Radio City音樂廳，而在畫作的正中則盛放著三朵巨型的花朵。

她最好的早期作品之一《模特（裸體自畫）》（1915）很值得一提，它模仿了馬奈的《奧林匹亞》以及提香的《烏爾比諾的維納斯》，而且可能還是藝術史中最早的女性藝術家裸體自畫像。

Florine Stettheimer，《模特（裸體自畫像）》（1915）。圖片：致謝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由Ettie Stettheimer於1967年捐

另外的亮點還包括她1912年為芭蕾舞劇《Orphée of the Quat-z-arts》所做的服裝與布景，雖然這個舞劇並未實現，但是這些使用皮毛、花邊、珠子、以及油畫製作的作品依然炫目。20多年後，史提海莫為Virgil Tomson全黑色的歌劇《Four Saints in Three Acts》設計了服裝與布景——這部歌劇由Gertrude Stein填詞，1934年在百老匯公映。

? 周期性的發掘

雖然史提海莫並非家喻戶曉，但是她一直保持著藝術家裡的藝術家的小眾地位。在今年的軍械庫藝博會上，剛剛在紐約重新開張的「戴奇計劃」推出了一個以史提海莫為靈感的主題展位。這是這位經紀人1995年展位的重現，當時軍械庫展覽還叫做Gramercy國際藝博會。

在這個名為「弗洛倫·史提海莫倒塌的時間沙龍」的展覽當中，戴奇的展位牆面被塗成了粉紅，並輔以彩色玻璃紙幕布——這是史提海莫的沙龍以及《Four Saints in Three Acts》布景特色之一。展位的核心作品是史提海莫的《Asbury公園之南》。這是唯一一幅展出的史提海莫油畫且不對外出售，而它也同樣會出現在猶太博物館的展覽中。

戴奇重新呈現的展覽提醒大家這並不是首次要給予史提海莫在藝術史上合理地位的時刻。在為《紐約時報》撰寫的猶太博物館展評當中，著名藝評人Roberta Smith指出，「每隔差不多20年就會有一場弗洛倫·史提海莫展覽……撼動著現代主義規整的等級結構。」

弗洛倫·史提海莫，2017年軍械庫藝博會傑弗瑞·戴奇展位「The Florine Stettheimer Collapsed Time Salon」展覽中的《Asbury ParkSouth》。圖片：致謝Sean Zanni, ? Patrick McMullan

1995年原版的「倒塌的時間沙龍」展位恰好與當年紐約惠特尼博物館的「弗洛倫·史提海莫: 曼哈頓空想」展覽同期舉行。在那時，Smith就寫道「現在後人已經準備好」認可史提海莫的貢獻。

但是，看起來後人並沒有做好準備。猶太博物館的展覽是自那時起又時隔20多年來史提海莫的首個個展。實際上，從MoMA的初次亮相之後，這位藝術家就鮮有展覽：1980年的波士頓ICA 、1993年在紐約的Katonah藝術博物館、惠特尼、最近的則是2014年秋季在慕尼黑巴赫之家。也許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之後，對弗洛倫·史提海莫的認可總有一天會永存。

「史提海莫: 詩意繪畫」在猶太博物館展出，地址： 1109 5th Aveat East 92nd Street，5月5日-9月24日。

文：Sarah Cascone

譯：Joe Zhu

編：Elaine

art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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