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漳敘事】陳健：玉紅

生命里的感動（一）

有人說中國的教育最失敗，本國的語言不重視，全民學英語，高分值英語試卷，勞民傷財。我上得學多，自然失敗得就慘。那些年，雖也拼足了力氣，最後還是被擋在大學門外。屈辱，錯愕，甚至是驚慌失措。傻了，不知道以後怎樣生活。

半年之後，我像一隻受傷的狼，孤獨地舔著自己的傷。可這還遠遠不夠，我必須走出去覓食。

因為當時回隆就有個不錯的市場，學做生意，做些小買賣，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同齡的李正好也想學做生意，我便邀他，他又認識其他的人，那一天，我們一共集結了十三個人，一同去石家莊進貨。我們這十三個人，兩個年齡稍大的男性已經結婚，他倆是進鞋的，和我們幾個不在一個市場。我們這十一個人都是進百貨或服裝的，我們都還是孩子，誰也沒有結婚。我們這十一個人，除了我和李姓的同伴還有另外一個男孩，其他的八個都是女孩。你可別小看回隆這些衣著簡樸的女孩，她們精明，老練，果斷，有犀利的眼光，精確的判斷，更重要的是她們有超越男性的膽量。

記得是回隆九月會以前，具體的日期記不清了。那年的冬季來得早，雖是農曆的九月，已經有了深秋的寒意。我們把破棉襖帶上。下午坐上到邯鄲火車站的汽車。到邯鄲火車站時，天已經黑了下來，我們簡單吃了些東西，就開始等石家莊的火車。我們這十三個人里，多半都在市場上泡過，十分熟悉來往石家莊的車輛，去石家莊進貨輕車熟路。在他們的帶領下，我們坐晚上十點多的火車，一路向北。

到了石家莊火車站時，我已經記不清楚是第二天凌晨幾點了，按現在的判斷應該是凌晨的四五點之間。我們走出火車站，大約走了十幾分鐘的路程，已經到了批發市場。可在這個時間，批發市場的街道上除了捲動著枯葉的風，就只剩下了寒氣。旅館就在附近，可住旅館需要兩塊錢，我們這些過慣了艱苦日子的最後一代，琢磨一下，不捨得花這兩元錢的住宿費，只好坐在一排門店屋檐下的台階上等待天亮。

停頓下來不久，寒意就圍了過來。雖然我們帶了厚實的棉襖，但依然擋不住寒氣的侵襲。有人冷得坐不住站起來了，更多的人冷得坐不住站起來了。我們開始在空落落的街道上遊盪。最後有人建議去地下橋，或者那裡暖和一些，於是，我們就一起去了地下橋。

地下橋的確暖和一些，可地下橋也並不是一個好去處。那個時候，常常聽說有人在地下橋被搶了東西。就在那次，我們這十幾個人一同走進地下橋時，一個長毛青年猛地亮出一把匕首，就在我們眼前，晃一晃，劃拉一下，然後低低的，用陰沉沉的口氣說，要刀嗎？我們不去理會，也不搭話，徑直走過去。前面又一個吆喝著賣撲克的，我們依然不搭話，找了段相對乾淨的地方，十幾個人捲縮著，擠在一起。

拿刀那個長毛就在我們附近，賣撲克的小青年也不像是好人。我們懷揣著進貨的現金，在這心裡總不怎麼踏實。這樣我們在地下橋停留了大約半個小時，又回到了除了黑暗就是寒冷的市場。

再沒有別的去處，我們無奈地捲縮在門店的屋檐下，把身上的棉襖盡量裹緊，盡量把脖子縮在棉襖里，抵禦寒冷。腳冷得受不了了，就站起來跺跺腳，然後，再捲縮在屋檐下，迷糊幾分鐘，這樣重複著，期待黎明的曙光早點到來。

在難耐的寒冷和睏乏中，我們終於熬到了天亮。我們回隆的這些女孩也隨著天亮活力猛的增強了。她們站起身，拍掉掛在頭髮和眼睫毛上的霜刺，然後用手在臉上干搓幾下，也不用照鏡子，只簡單的把頭髮向後捋一捋，再把額前飄下的劉海攏一攏，跺跺腳，就完成了早起的準備工作。我發現她們中有幾個人在竊竊私語著，我原來不知道她們說些什麼，後來才明白她們不願意帶我們幾個新手，怕我們拖累她們，想分散走開。突然，一個女孩說，「不行，既然大家一起來了，就應該一起回去，誰也別丟下誰。」

這時我才注意到這個女孩，衣著樸素，個子稍高，身體勻稱協調，膚色略黑，高鼻樑，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透出青春的自然和美麗，也透露出個性的堅定和執著。

沒有人再說話，自私和醜陋的言行，永遠不敢晾曬在陽光下，永遠害怕正義和無私言行的揭穿。

小小的騷動平息了，在她的面前所有的人都溫順了。於是大家一起走進了服裝市場。

那時的石家莊市場還不規範，本不寬敞的街道兩邊全是攤位，這些攤位大小不一，良莠難辯，摻雜使假，欺客宰客的現象屢見不鮮。她邊走邊告訴我們那些攤位的信譽度低，提醒我們盡量避開這些攤位，別貪了便宜上了當。

她又簡單的告訴我們什麼產品適合我們回隆的市場。什麼產品是老款，已經不流行了。我們幾個新手跟著她，並在她的建議下進了第一次貨。而我卻是在進貨回來之後才知道她的名字叫玉紅。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我記得好像是農曆的十月初三，雪就下了起來，並且，那雪下得很厚。因為是第一年做生意，也沒掙了錢，但這個玉紅的女孩卻給我留下了深刻的，美好的印象。

她現在已經是鄭州的大老闆了。開著名車，用著高端的化妝品，五十歲的人打扮得像個三十掛零的少婦，成熟且靚麗，風韻且富貴。

充滿善念的人，一定會以善立身，以善待人，就會遇到很多善人，福報深厚。

我祝福她。

陳健：河北省魏縣回隆鎮人。愛好文學，作品散見於省市報刊雜誌。其中，短篇小說《一隻美麗的蟬》獲首屆河北省群眾文學創作大賽三等獎。逐浪文學網站簽約作者。愛好武術，心意六合拳，少林單刀（太祖俠客刀）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其中，太祖俠客刀被河北電視台報道宣傳。積極推廣鄉土文化，心意文化，武術健身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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