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足球孽緣——被窩裡的歐冠，叛逆過的高考

習以為常的高溫，不合時宜的風雨，翹首張望的家長，還有全程戒嚴的交通，或許這就是大多數人對於高考那愈發模糊的記憶了。

在那個繁盛的夏天，有鮮花，有淚水，也或許有愛情。當然，於我們這些從未停止過日夜奮戰、頂著學習壓力的人來說，當然也少不了足球。

足球於當時的我們來說，是什麼？

或許是半夜偷偷從被窩中爬起的心驚膽戰，或許是自習課溜去踢球的酣暢淋漓，也或許是高考結束後大賽年的通宵達旦。

足球同高考一樣，重要到全民熱議舉國關注。而當兩個熱點碰撞在一起，總能迸發出別樣的火花，你我深陷其中，似乎無法自拔。

一張考桌，幾份試卷，與青春揮手告別，和朋友說聲再見。曾經偉岸的背影一個個遠去，昔日的輝煌再也無法將昨日重現，天各一方，與己相伴的，唯有足球。

（一）三冠榮光下的滑鐵盧

第一年高考，2013年，對，就是拜仁達成隊史上首個三冠王的那一年。

在那一年的盛夏到來之前，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略有些漫不經心的複習，每周一次頂著烈日的球場狂歡，還有坐觀巴薩皇馬球迷之間的調侃。從沒多想，高考究竟是何等重要，也沒有在意過，高考究竟意味著什麼。

但是家教依然是很嚴。在北方的小城市，高考於這裡的大多數少男少女們而言，是改變自身階級地位的唯一出路。所以在學校，我可以做一個足球瘋子，在家裡只能當一個標準的乖乖女。

在歐冠決賽面前，也是一樣。

拜仁與多特在溫布利的會師讓我欣喜不已，尤其在經歷了前一年的「三亞」。對歐冠冠軍的渴望達到了一個極點。無論如何都要看直播，我就這樣執拗地想著。

在那個智能手機和網路直播還算不上普及的年代，怎樣瞞天過海見證歷史變成了最大的難題。好在事難架不住朋友多，友人借給了我一部可以看移動電視的手機，在被窩裡偷偷摸摸的行動，也就開始了。

一場堪稱大開大合的對決，雙方攻防轉換速度極快，連慢鏡頭都成了奢侈品。一次次的風聲鶴唳，又一次次的捲土重來，你來我往之中，似乎誰也不能舉重若輕。1-1的局面僵持著，直至常規時間的最後一分鐘。

拜仁後場長傳，里貝裡帶球到禁區前沿腳後跟傳球，羅本跟上擺脫夾擊，再次面對魏登費勒，左腳推射，球進，絕殺。

魏登費勒身後的紅色海洋瞬間沸騰，那種掀翻屋頂的氣浪通過耳機撞擊著我的耳膜，在加快的心跳聲中劇烈地抖動著。屏幕內的拜仁壯士，肆意歡慶，欣喜若狂；屏幕外的我，淚水浸滿被角，死死地咬住，無聲吶喊，孤獨狂歡。

當然故事的結尾，也不一定都是以美好的結局收官。就如比賽結束後，我收拾殘局時不慎被早起的老媽發現，就如我穿著拜仁的39號去考試，結果沒過一年其主人就遠走伯納烏，再比如我第一年的高考在陰差陽錯的慘淡中，名落孫山。

（二）沒有足球的衡水中學時光

那是一段幾乎暗無天日的日子，不甘心的我，選擇了去衡水中學復讀，對，就是那個傳說中盛產「高考機器」的地方。

隱約記得開學第一天，我頂著一頭並不習慣的短髮，還有炎陽，還有那如鯁在喉的絕望。頭一天收拾行李，我把一面拜仁隊旗默默藏在了箱子的夾層里。對於我當時追隨了七年的拜仁來說，這個夏天無法再完美了；然而於我，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正如12年夏天的那支南部之星，同樣可以失敗，但絕不能被打倒，整理心緒，將癱倒的隊友一個個拉起之後，再從頭來過。

之後的日子，幾乎是與足球絕緣的，只有無窮無盡的試題，和似乎再也熬不到的下一次高考。

臨近盛夏，才會在食堂電視的零星一瞥中獲悉些許世界盃備戰的情況，奢望著得知波多爾斯基順利入選國家隊大名單的消息。

然而這並沒能阻擋我對世界盃的熱情，德國人一如既往地高歌猛進，跨過法國，橫掃巴西，最終，對手，還是那麼熟悉的潘帕斯雄鷹。

（三）大使館之夜，與子同袍

賽前曾與二三好友約定，決賽一起找家大排檔，喝酒吃串觥籌交錯。但是突然獲得了一個前往德國大使館觀賽的機會，便果斷拋棄了友人，在一片咒罵聲中踏上了前往北京東直門的旅程。

數千志同道合之士聚在一起，不得不說是一種莫大的幸福。所有人會隨著克羅斯的大禮相送而驚恐，會為了赫韋德斯的頭槌中柱而惋惜，會為了最後的捧杯而歡慶。

這，就是足球。

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足球於我們這些人而言，是多麼能融入骨血的事情。

已經得知高考成績的我，終於可以和足球進行一場又一場的徹夜狂歡。與一年前三冠下的萬念俱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穿著球衣的我，和一群素不相識的人跳著腳慶祝，喝著酒，唱著歌，時不時和德國友人進行一番呼呼哈哈也不知其所云的互動。手機上不斷傳來友人發送的消息：「恭喜你，這個夏天，你終於圓滿了。」

比賽終場之時，大使館中有的人還沉浸在欣喜若狂之中，而有的人卻急匆匆地默默離開，或許他們還要趕去上班。人群逐漸散去之後，東直門外大街的使館區又恢復了一個清晨的寧靜，只是不時有德國球迷相遇，一聲聲「Deutschland」一次次地劃破北京依然有些清冷的初夏。

有了足球，我們都是瘋子，離開足球，我們也都要歸於平凡的生活。兩年的冰火兩重天，卻總也擺脫不了與足球的羈絆，足球無關生死，但足以左右人生。

那是瘋狂的一個月，夢一般的一個月，也不知道有多少球迷跟我一樣，經歷過如此肆無忌憚的一段日子，不再為了分數發愁，也還不用為未來的薪水擔憂，就是單純地與足球為伴，與好友狂歡。

高考只是人生的一個十字路口，在這個路口，我們揮別了年少的自己，揮別了成堆的試題，還有那群此生再也難得的、一起在球場揮汗如雨的兄弟。

一張考桌，幾份試卷，相愛的人們從此天各一方，未來還會遇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人，卻再也回不到那些四季不分、或炙熱或料峭的午後，和那些可以一瓶水可以傳一個隊的兄弟，再在球場上進行一番可能會有些漫不經心的較量，嬉笑怒罵，卻也可以互訴衷腸。

每年的這個時候，總是成人在懷念學生時代回憶高考故事，每年的講述，似乎都是大同小異，未免有些「炒冷飯」之嫌，但是人們依然津津樂道，談著刷夜，談著追星，談著愛情，也談著足球。

足球啊，高考啊，最架不住的，總歸是一個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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