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芭蕉扇

俗話說：「冷天風尋人，熱天人尋風。」多日的熱浪籠罩著虞城，四周熱哄哄的，樹技也紋絲不動，一片安靜，有點窒息。你要想感受以往那夏日的涼風，哪怕是一絲一縷，這算不上什麼奢求，也是無處可覓。唯有那空調，它只能拖著疲憊的身軀，轟轟的響在這悶熱的周遭，不時傳出滴滴答答的滴水聲。

突然停電了，在這樣悶熱的一個午後。連電網也不堪重荷了。我困得眼皮直打架，卻又躁熱得輾轉難眠。無奈，只得爬起來想尋把扇子扇扇風。找了半天，終於在抽屜的角落裡翻出一把小小的圓扇，那是某商家的廣告贈品，扇面是用硬塑料做的，卻是好看不好用。扇著扇著，手漸漸感覺酸脹，而且渾身冒汗，只聽到塑料扇面發出的硬邦邦的聲響，哪裡聞得出絲毫風味！這不由得讓我懷念起母親的那把芭蕉扇來，心中便有股暖流潛潛地涌動，母親輕搖芭蕉扇的樣子便又清晰了起來……

我清晰地記得，那時常常是剛一入夏，母親便把藏了一年的芭蕉扇拿出來。母親的芭蕉扇，白中帶黃的扇面，葉片薄而闊，扇輕而招風。團形、堅硬的筋從扇柄向四周輻射開來。扇柄的位置纏了一些紅繩子，大概是母親新買時，覺得扇柄握在手中有點硌手才包裹的吧。扇面的邊緣，有很多的褶皺。母親用了一些彩色布條將邊角細密地包覆起來再衍縫牢固，這樣扇子輕易不會折斷，用得長久。扇子帶著一股淡淡的香味，這種味道猶如晒乾的新稻草的味道，更似母親那樣的一代質樸的氣息。扇動之間，淡淡的香味似乎攜帶著廣漠田野上的一縷涼風，令人心曠神怡。

兒時的夏天，吃完晚飯後，屋內熱得無法入睡。父親便把竹床抬到陽台上，將蚊帳掛上。母親握著芭蕉扇趕走帳內的蚊子，又將洗完澡的我光溜溜地抱進去。我躺在竹床上，仰視著墨黑色的天空；母親坐在我的身邊，一邊講著孫悟空找鐵扇公主借芭蕉扇滅火過火焰山的的故事，一邊搖著芭蕉扇，輕輕地很有節奏地為我扇著風，還不時地在我的全身均勻地輕拍幾下，驅逐可惡的蚊蟲。隨著母親手腕的晃動，芭蕉扇輕輕嘩、嘩地響著，一絲絲涼風滑過肌體，撫摩著汗津津的皮膚，蔭涼的感覺透過毛孔，愜意極了。有時搖著搖著累了，母親也打起瞌睡來，扇子掉落在地上。可是哪怕我輕輕地翻動一下身，微微地伸一次腿，都會驚動她，她又拿起扇子繼續搖啊搖。有次，我醒來看母親打著瞌睡，但手還在作勢划動著「扇」，樣子挺滑稽，不禁笑出聲來。我不知道，有多少酷熱的夏夜裡，為了給我驅散夏日的沉悶和煩熱，母親是搖擺著筋疲力盡的手臂不自覺睡去。但我知道，母親的愛，即使在睡夢中，也在兒女的周圍流淌。無數個夏夜，我都是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享受著母親帶來的清涼，陶醉在美麗的神話故事中，帶著兒童天真的想像和好奇的驚疑怡然入夢。可對母親來說，是一個又一個的苦夏，哪一天不是只能睡個半夜覺？天轉涼了，芭蕉扇不用了，母親就將它洗乾淨，修補好，用報紙包好，放進柜子。酷暑，就在母親的芭蕉扇中，去了來了，來了又去了。

母親的芭蕉扇，伴我度過了童年的炎炎夏日。如今，它靜靜地躺在老家的柜子里。當炎熱的夏天來臨，母親的芭蕉扇漸漸地長成了一棵蔥蔥蘢蘢的大樹，蔭涼著我的心田。而我想，在今後的人生歲月里，母親的慈愛與溫情也會凝聚成一把一把的芭蕉扇，它會撲滅一座又一座的火焰山。

選個假期，回老家向母親討來那把芭蕉扇，再聽聽那輕柔的聲音，聞聞那質樸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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