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身價最高的「雙面美女間諜」 余則成和翠平甘拜下風

作者：陳永平

聲明：「老海軍」授權發布，未經作者許可不得轉載

忠誠與背叛

愛情與色情

收買與出賣

功臣與罪犯——

一部匯聚了各種好萊塢要素的大片

真實地發生在了一個女人身上……

1.她是洛杉磯華人中耀眼的明星

2013年，已經轉業到地方做文化工作的我，隨著一個國內的文化訪問團去美國洛杉磯。在中國城參加當地華人華僑組織的歡迎活動時，被圖片展覽中一個名叫陳文英的華人吸引。

我看見，她與當時幾乎所有訪問洛杉磯的中國貴客都有合影，突然想起當年被炒得沸沸揚揚的「雙面美女間諜」案中的女主角就叫陳文英。

圖註：美國居住華人最多的城市——洛杉磯

陪同我們參觀的當地華僑似乎看出了我的關注，主動湊上來給我們講起了陳文英：

「一會兒說她是美國間諜，一會兒又說她是中國間諜，誰搞得清楚？但她當年肯定是我們華人圈子中最有臉面的人物。市長、州長她一請就來，布希總統父子兩個她都接待過，***來訪問的時候，她還與他一起同台唱過歌呢。」

我提出，能不能見見她？

陪同的華僑告訴我：她已經不在這座城市居住。但這位華僑給我提供了一些關於陳文英的資料。

陳文英，1951年生於中國廣東，長於香港，1962年移居美國，1972年就讀於康奈爾大學建築系。1979年，陳文英全家搬到洛杉磯。

到了洛杉磯後，陳文英得到僑界領袖、全美華人協會南加州分會會長鬍順的大力扶持。胡順看中陳文英天生的組織能力和與人的溝通能力。

在胡順的扶持下，陳文英成為洛杉磯主流社會的活躍人物。曾擔任美中關係全國委員會委員、洛杉磯——廣州友好城市協會榮譽會長等職。

陪同我們參觀的前洛杉磯市議會主席的秘書佩洛茲小姐回憶說，「幾乎所有的議員都認識她。她活力四射，一走進我們的辦公室，彷彿就會照亮整個房間。」

中國一系列貴客訪問洛杉磯，陳文英都代表僑界接待陪同，被親切地稱呼為「小陳」。陳文英成為美國南加州僑界大名鼎鼎的人物，用「如日中天」來形容，亦不為過。

圖註：中國貴客的專機降落洛杉磯機場。防彈車周圍為美方特工和中方特工。

陳文英與加州政要關係密切。她和丈夫多次直接向共和黨候選人提供大額政治捐款，包括總統候選人、洛杉磯市市長候選人、州長競選人和州議員等。

在政治上，陳文英顯得比較高調。一些美國媒體人士也曾批評陳文英「毫不掩飾自己親北京的立場」。

熟識她的僑界人士大多評價她「聰明能幹，廣結人緣，在上流社會中如魚得水，幾乎代表了華僑在洛杉磯的形象」。

2.她成了FBI身價最高的美女間諜

但誰也想不到，代表洛杉磯華人形象的陳文英竟然會是FBI的間諜。

隨著陳文英在洛杉磯僑界的名氣越來越大，美國聯邦調查局（FBI）找上門來了。因為陳文英在華人圈中非常有名，FBI打算利用她得到北京信任，挖出華人圈中的北京情報人員。

來找陳文英的是FBI特工史密斯。史密斯從1978年起到2000年止，一直負責針對中國的反間諜工作。

史密斯告訴陳，與FBI合作「會有利於美中兩國人民」，陳因此答應成為「線人」，代號「客廳女郎」。從此長達20年，一直接受史密斯指揮。

實際上，在接待中國貴客的時候，陳文英已經被FBI收買為間諜。

在陳文英為FBI服務的20年里，她經常因「表現出色」受到嘉獎。史密斯和陳文英還以專家的身份，雙雙應邀到FBI國家學院、反中國情報部門、國防部以及其他與中國相關的情報部門，作了題為「如何扮演雙面間諜」的講座。

圖註：陳文英為其講過課的FBI國家學院學員

據FBI以往20年的公開記錄，給予情報員的經費最高從未超過150萬美元，中國「線民」獲得的最高經費僅80萬美元。而FBI支付給陳文英的酬勞高達170萬美元。在被公開的間諜中，陳文英的身價的確是最高的。

據說當時的美國總統布希在白宮看中國貴客訪問洛杉磯的新聞時，坐在旁邊的聯邦調查局局長指著活躍在中國貴客身邊的陳文英頗為得意地說：「那是我們的人。」

圖註：FBI招募華人收集中國情報的廣告

3.難道她在為中國工作？

誰也沒有料到，順風順水、正處於事業峰巔的陳文英，會突然遭到自己東家的秘密調查。起因是中國向美國購置一架波音767。

中方購買的這架飛機準備當中國的「空軍一號」，在美國進行改裝時，情報部門派人安裝了竊聽器。但飛機一到中方，27個竊聽器一個不少的被找了出來。

FBI覺得有內鬼。2001年9月米勒執掌FBI後，列出一批嫌疑人名單，其中有陳文英和史密斯。

整整盯梢13個月後，FBI在陳文英居所發現了一份1997年的文件，所涉信息的密級不是陳文英可以接觸到的。

FBI馬上秘審陳文英的上司史密斯。史密斯承認從1991年起就不再將密件對陳文英保密。但史密斯認為陳是忠誠可靠的。

FBI可不聽史密斯那一套，對陳文英的監視上了等級，包括截聽電話、電傳和電子郵件以及跟蹤。

2002年11月，陳文英飛往北京。FBI在洛杉磯機場，秘密搜查了她的行李，其中有幾份傳真和6張FBI特工聚會照片。

圖註：洛杉磯機場嚴格的貼身撫摸式安檢

FBI不動聲色，放走了陳文英。回來時，傳真和六張照片全部不見。FBI推斷：陳把這些文件交給了北京。並進一步判斷：照片上的中國線人身份可能已大部分暴露。

2003年4月，陳文英和她已經退休的上司史密斯被FBI逮捕。

4.與陳文英有性關係的兩名上司

陳文英和史密斯都是有配偶之人，陳和丈夫梁錦鴻育有一子，史密斯也有妻兒。

被捕後的史密斯在他與陳文英做愛的錄像面前，不得不承認與陳文英有性關係。只是他沒有想到，以前他經常用來對付對手的手段，卻被同事用來對付自己。

圖註：與兩名上司保持性關係的陳文英

史密斯供述：從1980年代初開始，為吸收陳文英為FBI工作，不斷到陳家聽取彙報，搜集中國情報。日久生情，便與陳發生了性關係，並一直保持到現在。

要命的是，在發生完性關係的時候，史密斯時常把公文包在「忘記」在了陳家。但他否認陳文英利用他們之間的性關係從他身上獲取情報。

讓FBI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陳文英和史密斯被捕後沒幾天，曾經是FBI某組的負責人比爾·克里富蘭提出辭職，辭職的理由是：他與陳文英有七年婚外情（後由於他的主動辭職而被免於起訴）。

克里富蘭作證指認：他早在1991年就發現陳文英「身份特殊」。他從一盤竊聽到的錄音帶里，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向一個代號為「毛」的中國特工彙報工作。但由於擔心暴露與陳的情人關係，他沒將此事上報總部，只告訴了陳的直接上司史密斯。當時他並不知道史密斯與陳的情人關係。

圖註：FBI當年的遠程竊聽機房。

FBI對此感到十分震驚。因為與陳長期保持性關係的這二位人物都是FBI負責中國反間諜工作的核心人物。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他們曾參與了美國好幾起中國間諜案的調查。

譬如：1999年，克里富蘭是「李文和案」的調查組成員；在1979年「華裔核武器導彈科學家閔國保(音譯)竊密案」中，克里富蘭也是調查組負責人；而且他還是加州核武器實驗室的安全主管FBI成員。

至於史密斯，他曾參與華裔科學家李彼得涉嫌在中美學術交流中泄漏核機密的調查和「紅色間諜」金無怠案件的調查。

FBI由此推斷：陳文英有可能在上述幾起案件中，向北京通風報信，破壞了調查。

但FBI無法斷定：在20年的情人生涯中，陳文英通過史密斯到底竊取了多少涉華絕密文件？向北京輸送了多少高質量情報？

5.她與她的情人上司被雙雙起訴

然而以上這些大多只是推論，在檢控官厚達60厘米的卷宗中，幾乎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陳文英同上面列舉的幾樁案件有牽連，甚至也沒有更多有關陳文英向中國遞送情報的直接證據。

2003年4月，聯邦調查局對陳文英的住宅進行了全面搜查。在她家搜出北京高層官員的私人電話號碼，並認為她最少15次未經FBI批准到中國等地旅行，但也沒有她向中國傳遞情報的直接證據。

最終，檢方只能以較為容易定罪的竊取國家機密罪對陳文英提起公訴。如果罪名成立，最高會被判監50年。

而史密斯也被檢方以欺詐及疏忽職守等6項罪名起訴，如果罪名成立，最高會被判監10年。

另外，FBI在陳文英家還搜到她利用破產欺詐的證據和從FBI領的款項沒有報稅的證據。同時，FBI也發現陳文英在申請綠卡及入籍時，有欺騙美國政府的問題。

聯邦調查局覺得自己勝券在握，即使陳文英的竊取國家機密罪的罪名不成立，也可以破產詐欺罪、逃稅罪及偽造文件罪對她起訴。也就是說，判你沒商量，你YA坐牢坐定了。

2003年4月中旬，陳文英的律師提出保釋請求被拒絕，而史密斯卻於5月與檢方達成了認罪協議，同意與政府合作。應承條件之一是「退出與陳文英及其律師達成的聯合辯護協議，並且不進一步與陳文英及其律師分享任何與本案有關的信息」。意為史密斯不提供任何信息給對方。

協議內容還有，只要承認未向FBI報告與陳文英保持20年性關係這項罪名，便可獲得減刑和保釋。

很快，史密斯被保釋出獄。史密斯說：達成這樣的協議，是他不想失去養老金。

而此時，陳文英的丈夫梁錦鴻發誓支持妻子，稱檢控方「無恥地表現了對婦女和外國出生者的歧視」。他堅信陳文英「清白無辜」，每一次出庭都陪伴在旁。

6.情人上司的背叛反而拯救了陳文英

史密斯的背叛，使陳文英陷入背動。由於FBI工作的特殊性，只有她的上司能證明她無罪。但根據史密斯與政府的協議，她的律師無法從史密斯那裡拿到證明自己無罪的證據。

圖註：被起訴時的陳文英上了美國雜誌的封面

在法庭上，陳文英的律師辯護說，陳是美國忠誠的公民，她冒著生命危險，71次被FBI派往中國搜集情報。她的一切都是按她的上司史密斯的指令行事的。只有他才能提供可以證明陳文英無罪的證據。因此檢方不可以把不讓史密斯同陳文英的辯護律師交談，作為一個認罪交易的條件。

辯護律師還引用有關法律條文稱：「一名檢察官不應阻攔一名預期證人和辯護律師間的聯繫」，認為檢方的行為已經違反了公平審判中辯護方的基本權力。

圖註：陳文英（右）與自己的律師

主審陳文英案的庫珀法官在了解這件事情後認定：「正如陳文英的律師所指出，史密斯與陳文英共事20年，了解陳文英工作的具體內容。她究竟是否效忠於美國，是否為美國服務，這些都是為陳文英辯護的關鍵。」

「證人對被告的辯護至關重要；證人因為擔心與政府抵觸而失去一切，證人接受到的警告不僅僅是檢控官的意圖，其實是這個被被告方律師形容為『甜心交易』的條件。

「由此，我判定：由於檢控官違反司法程序，被告人受到了嚴重的不公。」

2005年1月6日聯邦法院法官裁定撤銷了司法部對陳文英的起訴。

陳文英被宣布無罪。她流著淚給一個個長輩打電話，喃喃地只有一句話：「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7.以認輕罪換取FBI撤銷指控

但是事情並沒有結束。在以後的10個月中，不服法官裁定的檢方曾多次試圖重新起訴陳文英。

此時，陳文英的丈夫梁錦鴻一直陪伴太太走完法律程序後，重返故鄉澳洲，不久兩人正式離婚（任誰誰也忍受不了自己的老婆與別的男人保持了20年的性關係，而且還弄得全世界都知道了）。還在上初中的兒子與陳文英繼續留在美國生活。

陳文英後來回憶：「FBI的人向澳大利亞政府說謊，說我的案子與反恐有關，因此就派了幾十個探員到澳大利亞去，找到我前夫在澳大利亞的3個親戚家，凌晨三四點鐘破門而入，那時每一家都有一位八九十歲的老人，如果他們當中有一位老人發了心臟病，那我一輩子都要感到內疚。」

圖註：打完官司後的陳文英

儘管法官已經宣布陳無罪，但在FBI的重重壓力之下，陳還是被迫與政府達成認罪協議：聯邦檢察官永遠放棄所有針對陳文英的間諜罪指控，歸還陳文英所有被凍結和扣押的資產及利息；陳文英就偷漏稅和未向FBI如實報告與史密斯保持情人關係兩項罪名認罪。

2005年12月16日，陳文英向洛杉磯地方法院承認以上兩項罪名，法院據此判處陳文英緩刑3年、從事社區服務100小時及罰款1萬美元。

至此，陳文英間諜案才徹底落下了帷幕。

8.有情人終成眷屬？

2013年，陳文英和她前FBI「上線」及情人史密斯先生走上紅毯，在位於帕薩迪納和格蘭岱爾附近的一座教堂里舉行了婚禮。

格蘭岱是兩人安家的城市，教堂則是陳文英平常活動的教堂。

經歷重大生活變故，兩人的婚姻得到親友和雙方孩子溫馨祝福。在當天的婚禮上，兩位幾乎是滿頭白髮的新娘新郎相擁漫舞，時而深情對望，時而緊緊相擁，令現場不少友人感動落淚。

圖註：結婚後的陳文英與史密斯

59歲的陳文英對友人表示，她最感動的是自己獨生兒子，當天參加了媽媽的婚禮，給予母親深情祝福，之前一直惴惴的心，終於可以放下。而史密斯與前妻的孩子，當天也參加了父親的婚禮。

後記：聽聽當事人訴說當年的謎底

又過了一些年，我在美國華人圈子裡做媒體的朋友，採訪了幾乎拒絕任何人採訪、已經滿頭銀髮的陳文英。

（1）為什麼我的面子大？

「我在許多活動上能請動市長、州長並不是因為我的FBI背景。而是因為我捐錢大方，我也利用我的大方讓那些政客為我做事。而實際上，那些州長、市長參加華人的活動，都是我把他們『買』來的。」

圖註：洛杉磯市市長競選場面

「當時除了美國總統外，州長、市長都不知道我與FBI的關係，在那些官員選舉的時候，我幫他們拿到選票與鈔票。」

（2）為什麼跟史密斯走到了一起？

「可能是上帝的安排吧。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我會遇到中國所有的領導人和所有的美國總統。表面看著光鮮，實則是高處不勝寒。在這樣的地方是個Lonelyplace（孤獨的地方）,你跟誰都不能說的，只能跟他（指史密斯）說，只有他知道，我知道。然後一步步地這才走到一塊來了。所以命運是很奇怪的。」

圖註：陳文英與史密斯

（3）為什麼FBI會盯著我不放？

「他們跟了我兩年，錄了我4萬分鐘的電話，都沒找到一絲一毫的證據。」

「如果有一天有人找他們說，你們用在她身上的費用是多少？衛星、直升機，他們還在我鄰居那裡買了一幢豪宅監視我，幾百萬呀。調用了這麼多探員，不僅我自己、連我先生、我兒子，每次進進出出都是8輛車跟著，用了多少人力物力，多少資源？」

「動用了這麼多國家資源，如果搞出個冤案來，他們不好給納稅人交待。所以他們必須把我『盯』出罪名來」。

「他們一把我抓起來時就說了，我們是莊家，莊家總是會贏的。」

（4）為什麼法官宣布我無罪而我還要認罪？

「我的案子突然反轉是我遇上了好法官，這是我的幸運。法官認為這個案子美國政府不對，做法上不對，就把案子撤銷了。」

「可約一年後我又回來認罪。法官都說，我放你一年多，你幹嗎要回來認罪。是不是他們威脅你？是受到威脅了嗎？我說不是他們威脅我，我說我認了。」

「實際上，有些話是不能對法官講的。因為他們不擇手段，向我家人施壓找瘡疤揭,逼我認罪。他們還說，我們可以把他們（親戚）都拉到牢里去，那你認不認罪？你兒子還在上中學，我們把你老公也拉到牢里去，所以這樣我才認罪。」

圖註：洛杉磯女子監獄中關押的犯人。

在獄中我見了很多，英文說Youareinnocentuntilyouareprovenguilty(直到被證明有罪之前都是清白的)，可這話應當反著說，Youareguiltyuntilyouareproveninnocent(直到被證明清白之前都是有罪的)。

牢里有許多無權無勢的人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就認了罪。他們不管，只要有人認罪就好，所以認罪的不一定是真正的罪犯。」

（5）到底是為美國工作還是為中國工作？

「這個謎還是不要解開為好。」

「我的恩師胡順有一個遺憾，他希望我能再回北京。在他上個月去世前還說，有一天我要與你一起回北京。我說，我不能回去，有些事我說不清楚，而且有許多不方便，在美國人眼裡，在中國人眼裡都有許多不方便；對國家，對朋友都有許多不方便。」

「我沒有計劃回中國。我現在的先生說，不安全。只有知道我底細的人知道我為中國做了什麼，但也有人不知道。他們不讓我回去，除非有高層邀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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