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稻葵:特朗普面臨的最大問題不是中美貿易,而是國家顏色
【6月1日,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Freeman經濟學講席教授李稻葵,對話美國布魯斯金學會高級研究員杜大偉,從中美經濟關係談到美國國內政治。李稻葵教授對特朗普時期的關係保持樂觀態度,但杜大偉教授似乎並不那麼認為,他們各自的依據是什麼?中美關係未來會如何發展?國際局勢動蕩,國內危機四伏,對特朗普來說,他面臨的最大問題又是什麼?
本文根據現場錄音整理,未經講話者審定,由清華大學中國與世界經濟研究中心/清華布魯斯金中心獨家授權觀察者網發布。】
杜大偉對話李稻葵:特朗普時代,中美經貿互動新走勢
杜大偉:非常感謝,我很榮幸能夠和李稻葵教授同坐一台來講中美經貿關係。我們聽到這個題目時,肯定會想到兩國經濟如果都向好的話,這個經濟關係會更好,所以我可能一開始會去做一些鋪墊,講一下美國的經濟,之後把話筒交給李稻葵教授,我們再來做討論。
美國經濟現在也從全球金融危機里復甦過來了,我們可以看到現在失業率還是比較低,通脹水平也比較正常,所以這是利好的一塊。利空這一塊,就是我們的復甦還非常的慢,大概每年也就2%的增長,我們潛在的增長率可能也只有2%。對於美國的一些中產家庭來說,他們覺得跟十五年前相比,生活經濟狀況並沒有轉好,所以他們不太開心。
除了增長緩慢,增長也是不平衡的,更多的是高收入階層受益。在美國我們也討論怎麼去提升經濟發展的動力和發展速度,大家都在講有一些可以做的工作。特朗普政府想推行減稅政策,特別是對公司和富人減稅,他們希望這能夠促進更多的儲蓄進而促進增長。我的觀點是之前政府試過好幾輪了,但是沒有通過減稅去刺激經濟,顯然它是很有爭議的,有些人覺得可能會帶來更大的財政赤字,而不是帶來增長。
在美國還有一個明顯的趨勢,我們看到移民中現在有這樣一種情緒,這種情緒會導致流入美國的移民數減少。移民在過去也是我們經濟增長的一個來源,所以削減移民,包括遣送一些非法移民,同時把合法移民也削減了,這個可能對美國的潛在經濟增長也是一個削足的行為。
大家如果去看美國,可以看到美國的基建已經非常的老舊,可能我們覺得可以用一些資源去做基建投資,為未來的經濟帶來一些增長的動力。所以講亮點的話,民主黨和共和黨應該有一定的共識,都認為需要加大基建投入,當然可能在理念的具體操作上還有些不同,但是至少兩黨在這塊合作是有潛力和基礎的。
所以這是一個大背景,我們在講到貿易的時候,可能會想到這樣的政策。在總統經援過程中,我們曾經有很多的辯論是關於國際貿易的作用,也有一些保護主義措施的抬頭。美國經濟增長緩慢,而且增長前景也不是非常的亮眼,只有大概2%的增長,這是整個中美關係的一個大背景。
李稻葵:我也很高興請到杜大偉先生。中國人講投桃報李,禮尚往來,一個月前我在華盛頓DC得到了杜教授的熱情接待,當時有一個非常高效的閉門討論會。為什麼是閉門討論會呢?坦率地講因為華盛頓政治形勢比較特殊,如果是公開討論,像今天這麼討論的話,很多人會覺得講話不方便,所以我們是閉門討論,效果非常好。所以今天我們禮尚往來,非常高興有機會跟杜大偉一起共同探討中美的情況。
剛剛杜教授非常簡潔把美國的情況講了一下,同樣我也把中國的情況簡單講一下,然後我們進行中美關係對話。
中國經濟目前處在一個周期性的恢復階段,一季度的數字報出來是經濟增長6.9%,超出一些人的預期,我估計今年下半年可能略有放緩。為什麼說是周期性恢復呢?因為工業品出廠指數連續50多個月是負增長,導致很多工業企業不得不調整生產能力,包括退出生產。所以經過50多個月的調整,終於企業的產能有所下降,工業品的價格開始回升,很多企業的利潤也開始回升,很多企業又開始擴張了,這是一個周期性的因素。
2017年一季度中國宏觀經濟數據向好,超出市場預期
另一個周期性的因素是從2015年年中開始,一直到2016年第三季度,房地產如火如荼,高歌猛進,帶來了整個中國經濟的上升,我們算下來大概1/9的GDP增長都來自於這一輪房地產的回升,因此我們認為這一輪迴升可能是一個周期性的回升。因為房地產現在已經開始進入一個調整期,一般來講我們的周期是兩到三年,但是這個基礎不穩固。但是我想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經過兩三個季度的回調,有可能在2018年的上半年開始,中國經濟又會出現一輪比較快的增長周期。
為什麼這麼講呢?這就要談到中國經濟的一個本質問題了。中國經濟增長本質是依賴於投資的,不管你喜不喜歡,不管你認為是好是壞,因為中國仍然是一個快速資本形成的經濟體。我們的工人在工作崗位上使用的機器和設備在不斷更新,新的工廠在不斷的投資,所以中國經濟的資本積累仍然是第一動力,大概能佔到GDP的38%左右,這是我的計算,國家統計局的數字更高。坦率地講,在投資背後第一推動力是地方政府,杜大偉在中國工作很多年,他一定同意我這個觀點,地方政府的行為直接影響著固定資產投資增速的快和慢。
我們知道,中國正在換屆,北京市的代理市長上任了,是清華大學原來的校長陳吉寧,杜大偉可能見過他。河北的換屆了,天津的重新任命了,大概1/4到1/3的省級領導都換屆了,這就意味著這一批領導應該說沒有太多的政治包袱。新一輪上任的領導想的是發展,是怎麼樣加快經濟社會變革,所以這就是中國政治經濟學的周期。
再有一個因素,下半年十月份召開十九大,十九大以後我相信會有一輪加快改革、提升經濟效益的措施,是又一輪非常實在的措施,這個措施對實體經濟一定是有促進作用的。在金融領域有可能出現調整,因為債務太多,部分債務投到了一些爛項目上。我的判斷,我們正處在一個新舊周期交界的關鍵階段,就是此時此刻。所以今年下半年是一個交接周期,下半年一過,到了明年,可能增長還會加快,有可能金融領域會有一些調整。實際上,金融領域的調整正在進行,在監管部門正在進行一些反腐。中國的經濟和金融不完全同步,經濟好的時候金融股票市場不見得好,股票市場好的時候經濟不見得好,這次可能又是一個分離的狀況。
杜大偉:其實每個國家都有很多內部的問題,有很多經濟增長的問題,可能跟其他國家沒有什麼關係,所以我覺得我們講中美關係的時候應該想到這一點。在美國大選的時候,兩黨都有幾次講到了中國,敲打中國。特朗普說上任以後要對中國增加45%的關稅,將中國列為貨幣操縱國,但是當習主席與特朗普在海湖莊園會面後,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因為特朗普政府有180度的轉彎,他們同意就北朝鮮問題和中國進行合作,雙方之間達成了「百日計劃」,進一步增加中美兩國之間的貿易,減少美國對中國的貿易失衡。我想這是海湖莊園會議一個積極的成果。另外,這次會面還達成了四個對話機制,其中有一個,我們原來一直叫戰略經濟對話,現在叫全面經濟對話,主題沒有變,中美還是想繼續對話,這是非常積極的。
我有一點擔心的是,美國方面有一些不切現實的預期,剛才聽到李教授說十九大後中國改革措施會加大,但是美國確實想進一步開放市場,現在牛肉已經開放了,汽車可能有一些爭議,還有一些服務部門,這可能會不切實際,所以他們可能會失望。而且美國政府可能再一次180度轉彎,因為已經轉了一次,可能再轉一次。
李稻葵:一個月前我在美國的時候,美國媒體熱衷於討論一個話題:「百日打分」。我離開美國的那一天,正好是特朗普上任一百天,所以媒體都在給他打分,不過分數都給的很差,很多還打了不及格。
但是我覺得美國媒體在一個方面可能討論的不夠,至少討論特朗普執政一百天的時候,談到和中國的關係,我認為他應該至少得一個A-,甚至於A,為什麼?因為特朗普對中國的事學得還是蠻快的,這應該感謝他的團隊。他周邊團隊這幫人對中國是很了解的。他用的人,一個叫高盛幫,來自紐約的投資銀行。高盛那幫人對中國非常了解,幾乎很難找出哪一個高盛投資銀行的高管沒有來過中國,對中國一無所知的,找不到。他周邊還有一幫在紐約搞房地產的朋友,特朗普很信任他們。中國搞房地產很牛,中國房地產商跟美國關係很好,他們來往很多,所以這些房地產商對中國又非常了解。再加上特朗普本人曾經跟香港很多企業家在房地產方面有合作,特朗普上台之前香港的房地產商說被特朗普耍了,現在這話不敢講了,還有很多中國大陸投資者曾經想跟特朗普合作。
所以種種跡象表明,特朗普是一個學習很快的人。特朗普這個人很有特點,美國朋友們都知道,說特朗普這個人讀書很慢,甚至於有人說他有「閱讀障礙症」。既然有「閱讀障礙症」,一定在另一些方面特別發達,否則怎麼能當總統呢?特朗普很願意跟別人面對面,他願意談話,願意見面,願意聊天。所以我們中方領導也學得非常快,一下子搞明白了,特朗普就喜歡交朋友,咱就去唄。我們的領導當了四年國家元首了,特朗普剛剛上任,按理說你應該訪問我,我資歷比你老。但是中國領導人很豁達,反正我們有一千個理由搞好中美關係,所以咱們去,交朋友。據說雙方在見面之前沒有設定特別嚴格的議程,到底討論什麼問題,不討論什麼問題,都沒有定,主要的目的是交朋友,所以海湖莊園這次談話效果非常好,雙方領導人交了朋友。
特朗普的學習方式很有意思,他要見面,要聊天,跟你海闊天空什麼都聊,認識你了,信任你了,他就說「This good」,「We can work together」。從這點上講,我倒覺得特朗普百日之政應該得A,中美關係甚至應該得A+,這當然也和中國方面工作做得不錯有關。從這個角度來講我對中美關係比較樂觀。
還有一個,就是雙方的經濟結構。雙方都在進行結構性調整,中國現在已經不是依靠廉價產品出口的大國了,中國的貿易順差降得很快,貿易順差曾經佔到GDP8%以上,現在降到了2%以下。而且中國經濟內需也很大,對對外貿易的依賴程度也下降了,單純出口中國產品到美國,靠美國市場消耗我們過剩產能的時代過去了。
美國那邊也在調整,剛剛杜教授說美國經濟情況不錯,這點我很同意,美國的失業率現在降到5%以下達到4.7%,這在美國是奇蹟了。所以現在工資開始上升了,美聯儲加息值要縮表,它擔心的是工資漲得太快。所以美國經濟短期來看是很好的,它的結構也在調整,加上美國能源價格下降,土地本來就不貴,很多製造業確實在迴流,這對美國經濟是好事。當然美國的問題是中長期的,就是它的經濟升級,能不能夠拉上一些受教育程度不太高的勞動群體,會不會經濟升級又把這部分人給丟掉了,這是它的結構問題。所以這次特朗普的減稅政策在國內很有爭議,因為減的大部分都是中高收入人群的稅,對於中低端並沒有怎麼減,這是他的國內政治問題。
所以中美雙方緊緊抓住了經濟話題,看到了雙方經濟結構都在調整的重大機遇,先從經濟上下手,據美國朋友跟我講,「百日計劃」是中方提出的。據說中美雙方同意在經濟合作方面,把解決經濟貿易問題作為切入點,加強兩國關係,然後中方說我們不能夠無期限,應該給自己設一個交作業的時間吧,交作業沒時間的話,我們的作業就拖了,同學們都知道,如果沒有期末考試,如果隨時都可以交作業的話,那作業永遠都交不上來。所以據說是中方自己要求的「百日計劃」,中國人喜歡講百日,但這沒有官方印證。總得來講,對中美關係的經貿關係,可能我還是比較樂觀的,而且特朗普在這個方面應該是得分比較高的,相對於其他方面,可能是得分最高的一個方面。
杜大偉:李教授你給總統打分很高啊,我最近也跟美國的經濟學界講這個問題,也給習主席打了分,美方覺得習主席應該得到A+。
李稻葵:你知道中國人比較謙虛,我們喜歡給對方打高分。
杜大偉:我也很高興看到那些頂尖美國專家給中國打高分,他們覺得中國做的非常好,習主席親自到美國來推行「百日計劃」,中國在這方面井井有條,當然美方也是井井有條,組織的不錯。不過你說你對中美經貿還是比較樂觀的,你說美國失業率比較低,然後工資上升,還有通貨膨脹,美聯儲可能會加息。交稅,稅改,加息,然後美國經濟可能會進一步上升,但我想赤字也會增加。
所以,美國還是比較注重最後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我覺得李教授講的很對。美國貿易赤字佔GDP的比例在2016年為2.7%,現在已經有所上升。所以我還是有些擔心,美國的貿易情況可能會惡化,也有可能會不斷來責怪中國,認為是中國導致美國出現這樣一些問題。
李稻葵:我非常同意你的觀點,不過我想稍微開個小玩笑,布魯金斯學會在美國是民主黨的智庫,所以你們對共和黨的總統可能略有一點批評。
杜大偉:我們沒有掛靠在某一個黨派上,比如說本·伯南克(共和黨人),還有威爾伯?羅斯(現任美國商務部長——觀察者網注),都是我們的理事,我們在華盛頓是一個獨特的、中立的,沒有黨派掛靠的機構,不是像李教授講的那樣。
李稻葵:客觀地講,大部分布魯金斯學會上層應該說都是民主黨的人,至少我知道,很多共和黨的人不太願意和布魯金斯學會有交道,這個我知道,我就不點名字了。
再說一個觀點,我認為特朗普他有優點,我還是願意看到他的優點,畢竟人家當了總統,美國人講不要批評成功者,不要在成功者身上挑刺。我認為他的優點至少有兩個,一個他敢於講問題,他說的那些問題,美國老百姓聽了以後都點頭,認為確實是這個問題,當然有時候把問題點錯了,但他願意講問題。第二,也和第一條相關,他沒有什麼政治上正確的一些說法,很多情況下講真話、講實話。民主黨的候選人希拉里講的是套話,跟電視新聞一樣,美國老百姓就不高興了。所以這一點還是要給特朗普足夠的得分,這是他的優點。
另外我還有一個觀察,我在華盛頓跟杜大偉教授交往的時候也講過這個觀點,他不太同意,但我還是願意再講一遍,我認為特朗普他這次當選最主要的成功因素不是傳統的經濟問題,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特朗普當選的時候,美國的失業率在5%以下,而且還在往下降,你看看美國歷史上的總統選舉,只要是失業率低於7%,而且同時是往下降的,一般或者總統連任,或者自己的黨派連任,這個一般被認為是鐵律。奧巴馬的黨派民主黨應該連任的,但特朗普上台打破了這個鐵律。剛剛我說了,美國工資在往上走,整個股市創了新高,經濟增長速度在回升,房價也恢復了,商業銀行的呆賬壞賬消化掉了,所以特朗普能上台,不是因為美國面臨像卡特時代那樣通貨膨脹又高,失業率又高的「雙高」情況,不是傳統的經濟問題。
那麼,特朗普上台的動力是什麼?可能我的理解有爭議,但我非常願意聽杜大偉這樣一些來自於美國的批判。我的觀察是,特朗普上台的動力主要是社會問題,更集中的講,我認為特朗普這次要解決的是哈佛政治學家塞繆爾·亨廷頓在《我們是誰》這本書里提到的問題。
亨廷頓是一個保守的政治學家,在這本書里,他認為美國正在「變色」。他說我們美國本來是由信仰新教的人群組成的,我們有非常好的工作態度,非常勤奮,非常勤儉,我們很有紀律性,我們很有家庭觀念。現在好了,來了一幫新移民,沒受過很好的教育,拖家帶口靠親戚關係,這些移民,包括非法移民和難民,他們把美國給攪黃了。
當時這本書出版以後引起了巨大爭議,很多人寫文章反駁,說伊拉克戰爭裡面很多衝鋒陷陣的是墨西哥新移民,墨西哥移民很愛美國。因而我覺得特朗普面臨的首要問題是移民問題,是美國的國家顏色問題,所以他一上來就要修墨西哥牆,要拒絕穆斯林移民。他跟中國的矛盾不是最主要的矛盾,經濟問題相對而言也不是最主要的問題。我認為我們中國的領導人看清楚了這個格局,所以先抓一個簡單的、雙方有共同合作點的問題——經濟問題,從這個地方入手,先穩定中美關係,其他的我們再一點一點談。這是我的觀點,杜教授可能會不同意,歡迎批判。
杜大偉:我覺得剛才李教授講的有一些真理的部分,確實文化社會的因素很重要,有一些作用。剛才李教授講到失業率低的情況下,一般來講同一個政黨會繼續連任,但是考慮其他條件同等的話,如果一個政黨在美國已經連任了八年,那美國人很願意去換一個黨。特朗普和希拉里競選時,民主黨已經執政八年,經濟也向好,但很多人就想把執政黨換掉。所以在這種旗鼓相當的競選格局裡,雖然民主黨贏得了民眾的選票,但最後總統還是特朗普,還是共和黨。
另外,我們如果來看一下輿論的話,實際上在美國移民多的區域,對待移民的態度還是非常積極的,沒有移民的地方反而對移民的態度是非常不客氣的。所以,我們至少覺得,移民能夠讓我們的社會更加多元化,我們聽廣播、看電視都有這樣的一些論調。
我們也看到這些了中產家庭的痛苦,十五年來他們的生活經濟狀況沒有改善,所以會有這種憤怒,無論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都有一些這樣的精英階層。早在民主黨內選舉時,他們就有這樣的憤恨,覺得現在可能需要做一下小小的反叛,來讓另外一個黨,讓特朗普這樣一個非常不傳統的人上台。特朗普也講到很多比如保護主義這樣的話,當然這些話對中產階級不可能起作用的,而且他的減稅政策對中產階級也沒什麼好處,還有其他的一些項目政策,我們沒有覺得他能夠真正解決中產家庭的關切。
李稻葵:還是回到中美關係。我倒傾向於認為在特朗普任內,中國是比較容易和他達成一些協議的。因為特朗普是一個務實的、有話直說的政治家,中國對這樣的政治角色相對而言更能夠溝通,尤其是特朗普特別依賴身邊的一些高級顧問,這些高級顧問大多數來自於商業界、金融界。所以在特朗普執政期間,中國方面跟他一起合作相對比較容易。中國的領導人非常明確地指出,當今世界美國還是老大,中美關係是最重要的雙邊關係。那麼中國和平發展的進程,如果說受到外界因素干擾的話,最大的可能會來自於美國,所以必須穩定中美關係。習主席講我們有一千個理由搞好中美關係,我相信這是發自內心的,確實是希望穩定中美關係。
所以這幾個因素擺在一塊,如果特朗普能夠穩定執政的話,中美關係應該還是有可能比較平穩的。但是問題來了,特朗普能不能平穩執政,這是一個極大的不確定性。我認為現在全球最大的不確定性,不在經濟和金融方面,不是美聯儲加息,不是美聯儲縮表,主要是特朗普的執政是不是能力穩定。我觀察美聯儲這幾年的政策,加息也好,縮表也好,跟以前不一樣了,美聯儲雖然口口聲聲說我們要看美國的數據,要看美國的失業率,看美國的通貨膨脹,看美國GDP的增長速度,但實際上他們還是非常在意國際經濟的反應,尤其是很在意中國經濟和金融的反應。
舉一個例子,2015年8月23日,我參加傑克遜霍爾年會,會上他們反覆問我中國的情況,2015年8月份剛剛發生811會改,我們的股票市場大縮水。結果他們圍著我問這個問題,最後我就問他們,為什麼關心這個問題?他們說當然了,如果我們加息的話,我們擔心你們中國經濟對美國經濟又反過來有影響。所以從這個例子我悟出一個感想,就是美聯儲不敢冒然行動,它一定要看世界經濟,包括中國金融、股市的一些反應。當然了,美聯儲不敢公開講這個話,但是我們可以看美聯儲的行動:2015年9月17日本來該加息了,但美聯儲推遲加息,他們講話都很有藝術性,仔細回味那些話背後的中國因素,所以我不認為美聯儲加息、縮表對中國經濟、世界經濟有影響,最重要是特朗普,因為華爾街乃至整個美國金融界對特朗普現在還是度蜜月的感情,股市還是不斷地高漲,一旦特朗普出現一點風波,馬上股市又會跌。
設想一下,如果特朗普執政出現問題了,如果美國大法官、司法部搞一個什麼特別調查委員會,如果這個調查委員會出了一點風波,或者他女婿庫什納被調查了,每出一個新聞,股票市場都會受影響,這個影響非常大,再加上如果減稅措施在美國國會通不過的話,華爾街又很失望了,如果華爾街股票下跌,我相信美元也不可能堅挺,美聯儲加息和縮表的行動也會往回縮。所以我認為當今世界最大的看點,除了北朝鮮之外,就是特朗普的國內政治,我還是願意關心美國,還是願意經常聽聽杜教授過來跟我們講一講美國內部的事情,因為這個事情影響太大了,我認為中國的事情好預測,美國的事情我預測不準,得向你請教。
對於特朗普來說,比起美國人自己給他出的難題,那些糟心的國際事務確實不算什麼
杜大偉:好的,但有一個矛盾,你好像對特朗普執政期的中美關係非常充滿了信心,我也同意中美兩國關係確實對世界來說,是一個潛在不穩定因素。
李稻葵:假如特朗普執政的話,中美關係可能會相對比較平穩,當然中美肯定會有問題,特朗普肯定會提要求,會發推特,會炒作,但最後總能夠有辦法解決。如果特朗普自己搞不定的話,這個事情就天下大亂了,這是我最大的擔心。我不是搞國際關係的,也希望聽聽杜教授的觀點,咱們稍微把經濟的話題擴出去一點。
我想請教杜教授,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特朗普在美國國內政治上碰到越來越多的棘手事情,比如FBI的事情,司法部的調查,最後他被逼急了,找一個國外的熱點造一場戲,打一個國家,包括中國隔壁旁邊的國家,打它一下,這個事情就麻煩了。我不是搞國際關係的,我擔心這個事情不是按照國際關係自身的運行規則去解決問題,而是出於美國國內政治的考慮,他要打一仗,這樣中國就倒霉了。
杜大偉:總的來說,我的看法比較悲觀。我覺得美國聯邦政府可能並不認為中美關係那麼重要,但對於中國的公司或者個人,或者是在美國的三十多萬中國學生,我們還是非常歡迎的。把中美關係和美國政府分開,中長期來說,我對中美關係是比較樂觀的。
我覺得有一個風險要關注,美國國內還有一些醜聞,國會還要解決很多棘手的問題,比如說減稅。而且你剛才說,可能美國為消除一些壓力,比如說會採取國外軍事冒險,或者對中國採取一些比較敵視的經濟政策,所以我想這些確實是個潛在的風險,但是我覺得可能性不大。最有可能的是,我們將繼續保持穩定的經濟貿易關係,因為我覺得這樣是超越一些政府的政策的。
李稻葵:但我還是願意說,美國的政治很複雜,儘管我是搞社會科學研究的,我在美國呆了十五年,我還是搞不清楚。而且我的理解,美國總統在很多方面的權力是有限的,比如說減稅他減不了,加稅更加不了,他要在國會通過一個法案非常難,但是有一個方面他輕而易舉就可以做,就是打仗,不需要國會宣布戰爭,他自己就可以幹了,國防部他管著,丟幾個導彈容易得很啊,而且導彈據說是兩年就得更新一次,兩年不用就報廢了,就得銷毀,所以他丟幾個導彈經濟成本是零啊。我真擔心這個事,真心請教你,是不是這麼一個道理?
杜大偉:確實需要關注,但不太可能。我們有醜聞,國內政策方面有很多問題,如果特朗普覺得不能實現自己雄心勃勃的目標,他有可能會採取你剛才說的行動,但是我覺得可能性不會太大,所以我不會太擔心。
李稻葵:確實是個小概率事件,但是對中國的影響可是很大,而且是非對稱性的,對美國的影響可能沒啥,美國人可能都搞不清哪裡是朝鮮,不知道朝鮮首都在哪裡,也不會正確地發音朝鮮領導人的名字,美國人無所謂,覺得就跟電子遊戲一樣,導彈一發,電視上一放就完了。但對我們影響太大了,所以這個事我很擔心,小概率,大影響。現在美國碰到一個非傳統的總統,那邊又是一個非正常的領導人,這倆擱在一塊怎麼演繹完全不懂。
杜大偉:我覺得美國對朝鮮採取軍事行動非常不可能,基本上不可能。因為南朝鮮作為美國這麼近的同盟國,我覺得如果美國採取行動的話會對南朝鮮產生摧毀性的影響,所以我覺得這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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