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育孩子，重塑自己

星期六女兒從畫畫班回來把完成的水彩作品遞給我看，我看了不滿意，就忍不住說起她來：「這幅畫沒畫好呀！」

女兒接過話：「是的，我知道。老師也說邊緣沒有處理好。還有色彩過淡了，我反覆在上面塗抹，畫面有點髒了。」

對女兒的「教育」就這樣在飯桌上開啟。我端著一副「專家」的姿態數落她：「喜歡淡色彩是你的老毛病了，怎麼老是改不過來呢？」

女兒好像誠心給我添堵似的：「你自己用了幾十年的筷子也不會用，我和老爸說你多少回了，你還不是改不過來？」

我一下子被噎住，心裡有把小火苗被點燃，帶著點強詞奪理說：「我不會用筷子只是一個不良習慣，最大的影響不過是夾菜難看，這並不影響我的人生。但你學畫畫是一門關乎到人生走向的學習，明知是缺點而不去克服改正，能把畫好嗎？不會使筷子和畫不好畫，哪個對人生更重要？再說了，你這幅畫怎麼畫回頭了？」

女兒上學期開始學習水彩畫，我在觀察她學習的過程中，覺得她對畫畫有一點感覺，且也一路看著她進步，心中自然是高興的。她的每幅畫作我都拍出來發朋友圈，常常獲得點贊。由此令我內心悄悄萌長出一點期望：若她能成為一名插畫家也不錯的。因為有了這點私心，我對她的畫畫學習是比較上心的。而今天畫這幅「泰國寺廟」的畫作，我看它的構圖、色彩、色彩過渡等等都有不少問題，明顯比前面畫的差。我心裡不甚爽快，自然就說起她來。

接下來我不容女兒插嘴，絮絮叨叨地說開了——說『傷仲永』的故事，說林妙可北電落榜的事……繞來繞兜著圈子說她不要認為自己在畫畫上有點感覺，就可以不認真對待畫畫這件事。

女兒不再出聲，只顧悶著頭吃飯。我還在不停地說……

最後，女兒飯都沒有添，放下碗筷悶頭說聲「吃飽了」便轉身進房帶上了門。我猛然醒悟：我把場子給搞砸了。

我呆在飯桌前，想起自己小時候學寫作的事。我的作文雖然時常受到老師表揚，但是寫讀後感是弱項。在鄉里當老師的姑姑總是一次次無比耐心地指導我要「精讀課文，用自己的話概括大意，找出感點，結合自己的生活實際展開聯想議論，結尾對全文總結。」同時她還結合範文講解，可我總是遲遲不開竅。每一次，姑姑都那麼地耐心地陪著我，指導我，用鼓勵的話語安慰我：「沒事的，慢慢來，寫多了，就能寫好了。多寫多悟多進步。」正是在姑姑的耐心指導和鼓勵下，過了一段時間，我終於寫出了好的讀後感。由此我也熱愛上了寫作，是姑姑的熱情耐心和鼓勵激發了我對寫作的興趣。

現在女兒不就是沒畫好一幅畫嗎？我兜頭就是一頓數落，還扯到「人生走向」的高度上去了。換作是我，我能夠平和地接受這樣的「教育」嗎？我心裡一陣慚愧……

這時手機提示空間有新信息，我關聯了女兒的ＱＱ，打開看，看見女兒在空間里發了一條說說「一個字，丑。兩個字，很醜。三個字，非常丑。」下面配圖是「泰國寺廟」那幅畫。我心中震動：我，就這樣給女兒造成了負面的心理暗示。

我馬上走進女兒房間，看見她拿出水彩本來，連忙輕聲問：「做什麼呢？」

「我要重新畫一幅，看看我是不是畫得真像你說的那樣丑。」她堵氣說。

我心裡既慚愧又欣慰。我的重話一方面讓她懷疑起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又激發出她「要證明自己」的鬥志。

我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弱弱地說：「對不起啦，就算是這幅畫沒畫好，我也不該啰啰嗦嗦牽扯一大堆，是我態度不端正讓你不舒服。我虛心接受批評，以後一言一行接受你的監督，歡迎你隨時批評指正，我一定改……」

女兒聽我這麼說，一下子變得大度起來：「老媽，一幅畫沒畫好你叨那麼多，這不是打擊我信心嗎？還扯那麼一大堆，你煩不煩呢？我心裡能好受嗎？不過呢，自己靜下來想一想，喜歡用淡色是我的一個老毛病了，這個毛病是一定要改滴。沒事啦，老媽你雖然是小題大作，但你的意見我還是收到了滴。不過呢，我希望你以後教我的時候就事論事，態度平和一些，點評公正一點，這樣我會更樂意接受些。我現在想重畫一幅找找感覺。」

我感動地擁著女兒：「謝謝你坦誠地指出我的缺點，我有錯一定改，和你一起成長。我們互相監督，一起改正成長路上的毛病和缺點，一起進步，好不好？」

「嘿，都這麼一把年紀了，您還成長呀？」女兒取笑我。

「當然啦，學到老成長到老嘛！」我笑著說。

這時我內心更多的是一份感觸：孩子一天天長大，當中夾集著我們的辛勞與幸福，付出與獲得，指責與釋然，守望與期盼。但在養育ＴＡ們的過程中，ＴＡ們身上的問題往往觀照出我們自身的問題。我們很多時候不是在養育孩子，而是在重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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