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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翰‖讀《蘭亭》 說「癸丑」

讀《蘭亭》 說「癸丑」

文/張文翰

書法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獨特而又核心的一門「藝術大法」。被譽為「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序》又叫《禊帖》,在中國書法文化史上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書塔」,聳立在東方文化天空中,永遠閃爍著中國文化經典之光芒,歷來受到人們的矚目,不僅有著睿智的傳統文化思想,而且有著中國藝術的精神境界。因而,「天下第一」應該是「古今書法文化世界」中的「第一」,並不僅僅局限於行書中的「第一」。

就一幅《蘭亭序》而言,恐怕一個人一輩子只能「嘗鼎一臠」吧,或者,一門蘭亭文化,甚至,所有愛好和研究蘭亭的人們都有著永遠解不開的密碼與疑案,並不在於其神話般傳說,主要表現在其書法文化方面的博大與精深,值得人們探索與領悟。筆者閑來喜好品讀馮承素的摹本《蘭亭序》及別的臨摹版本,在「神龍本」中明顯有一些加補、直改、塗抹、塗改、填改(字、詞)的筆跡,而在其它的臨摹,臨仿作品中也有這樣類似的遺痕,慢慢品賞來,不禁讓人伏案沉思!

對於一幅書法作品來說,這種「塗(抹去)乙(勾畫)」的方法,在古人的藝術手札中常常存在,屬於一種不合理的合理,不正常的正常,「改動塗乙」往往會有一種意想不到的藝術效果。任何一幅藝術作品就從來沒有純粹的完美,都是「美中不足之美」的體現。再絕妙的書法墨寶都是此時此地的「人」寫出的,從來就沒有什麼神仙能寫出的。那隻不過是一個人對其藝術作品的溢美,十分欣賞作者人藝的觀止,「跨文化,跨時代,跨地域」的審美鑒賞心理的崇拜而已。神仙、鬼才等往往在歷史中才能出現,在活著的人中筆者從來不相信像神仙一樣寫出帶著「傳奇色彩」的書法,固然,人外有人的說法,筆者特別尊服。對於《蘭亭序》來說,會給人一種潛移默化的神化感,而不能過於的神化,太神化了就是一種迷信了,在人文科學發展的今天,為了全面提高學術研究素質,保證文化成果的高質量,學術研究始終要面對現實,從真求正,遵循歷史的客觀規律,一切從實際出發。

在「百家爭鳴」的文化氛圍中,我們都有責任去研究蘭亭文化,向世界各地弘揚蘭亭精神。研究某一門學問,光不是體現一個人的治學精神,主要的是為人類文明事業貢獻一份心力,托起中國精神文明的地位,向世界文化中的第一流邁進,從無私情,永有博愛,這才是一位學人真正長存的風範。

《孟子·離婁上》中說得好,「是故誠者,天之道也;思誠(之)者,人之道也。」這句話的後半句,同樣適合於學術研究的人,文學往往有騙人的成分,而學術中要做到一絲不苟,就是要「誠一」於文化,即「人之道也」,「文化之道也」。若從右往左觀《蘭亭序》的文字,明顯有以下這樣的幾種「改動塗乙」情況:

1.加補的詞(為了文章言辭通順,而在書法行字的旁邊直接加填缺少的字、

詞):如第四行中的「峻」字右邊的「崇山」二字。

2.直改的字(將「甲」直接改成「乙」 ):如第十三行中「因寄所託」的「因」字,第十七行中「向之所欣」的「向之」二字,第二十一行中「豈不痛哉的「痛」字,第二十五行中「悲夫」的「夫」字。

3.塗抹的字(加重筆墨,一抹而去,視為文章中無用的文字成分,但不能脫離紙面,獲得一種更「真」的效果):如第二十五行中「昔」與「悲」之間的「可」塗抹的墨跡部分。

4.塗改的字(將原來錯別的字跡塗掉,不符合作字行文的文脈、文義的原字跡改成合適需要的字跡):如第二十八行中末尾的「文」字。

5. 填改的字(將兩字之間加添或改正的字、詞):如第一行中「在」與「暮」之間的「癸丑」二字。

文章在「改動塗乙」的範圍類,重在試說《蘭亭序》中的「癸丑」二字:

紅學家周汝昌先生在《〈蘭亭序〉之秘》中說:

第一行「癸丑」二字,「丑」特顯得橫長豎扁,而「癸」字又特小,似夾於「在」、「丑」之間。此為何故?人不言也。

那情形很顯然:王右軍在這年落筆為文,正式紀歲用干支,這是首次(三月初三),而上一年寫的干支是「壬子」,已經有點兒習慣了,所以一筆落就又寫了一個「壬」,未及寫「子」,已悟這已不對了,可是這才是開頭的第幾個字,便要塗去,太難看,遂生一計,將「壬」描「丑」,在再上邊添一「癸」字

其實,周先生的「人不言也」,郭沫若先生在1965年發表的《由王謝墓誌的出土論到〈蘭亭序〉的真偽》中早已說過,只是沒有說清楚「丑」由誰開始填改而來,也沒有說明具體把哪一個字改成了「丑」字,在郭先生的在文章中寫道:

「癸丑」這兩個字是填補進去的,屬文者記不起當年的干支,留下空白待填。但留的空白只能容納一個字的光景,因此填補上去的「癸丑」二字比較扁平緊接,「丑」字並且還經過添改。

後來當代學者祁小春先生在《小議〈蘭亭序〉中改動塗乙現象》這樣寫道:

……其次,《蘭亭序》也不應該是清定稿。因為其中還有多處改動塗乙的痕迹,所以,只有視之為謄正稿才合情理。……但問題是,其中「癸丑」二字的情況異常還是無從解釋,觀《蘭亭序》首行「癸丑」二字,明顯是先空出而後補書的。

從《蘭亭序》的文字的內容風格看,屬於典雅清新的一篇序言;從字面書跡來看,從容清潔,不是匆忙的改動塗乙,而是很認真的改動塗乙有關文字,沒有大起大落誇張似的塗改,而是很自然地筆墨點綴。倘若是雅集作序,一定會在字裡行間,文言修辭方面有很多失誤的。那一天,就算王羲之不飲一杯酒,也是沒有「空且靜」的時刻寫就序言的,再說那樣的集會,一定是有「酒禮」的,不可能喝得過量。集會是一種民俗活動,飲酒賦詩更是一種寄情於高尚文明的方式。

古人云:「……飲一石不亂,此哲人之飲也。」黃周星在《酒社芻言》還說:「飲酒者,乃學問之事,非飲食之事也。」何況王羲之有「書聖」之稱,酒心,詩心、文心融於筆端,自然就會流淌書法的,酒後吟詩閑問道,茶餘賞月靜觀禪。這樣的環境才能叫「蘭亭雅集、酒會、詩會」。

王羲之承蒙作序,最起碼要讀一讀參加集會的其他人寫出關於「修禊」活動的即興詩歌吧,讀後才能寫序言,才是比較合乎常情的事兒。序言一般是寫在著作正文之前的一種文體,說明寫書的宗旨、經過,或介紹評論本書的內容。不可能對著蘭亭集會立刻作序的。在文學價值中,算不上一篇最上乘的散文,《蘭亭序》重在書法文化地位遠遠高於其在文學中地位。純粹是為了文學的價值,王羲之一定以小楷作詩序的,誠然,在書法上體現感情的點畫多一點,顯得更自由輕鬆一點,適合「修禊」這種活動。於是,祁先生的「謄徵稿」說法很有道理。但是,祁先生沒有明確提出「丑」改動的來龍去脈。謹引用他撰寫的一段文字里的話說:

誠然,《蘭亭序》真偽問題十分複雜,亦非「癸丑」兩字能定讞者,但通過草稿、謄徵稿的討論,畢竟留下了一段令人思考的空間,質之大賢,或許能有更多的發現。

當代學者毛萬寶先生撰寫的《〈蘭亭序〉創作真相新辨》一文中也對癸丑的「丑」字,提出了獨特的見解:

「暮」字寫到草字頭的第三筆時,他才忽然發現「癸丑」二字漏抄,慮及後面的還要進行修改,於是就在剛寫出的「暮」字草字頭前三筆(筆順應為先左短橫、左短豎,在右短橫。下面重寫之「暮」字草字頭,筆勢依舊,但筆畫形狀已微作改變,如把第一筆稍拉長、第三筆又稍縮短)上「就改」出了「丑」字(尚留有「就改」和「就改」不徹底的痕迹),並隨之在「丑」字上添加一個扁扁的「癸」字。

若從放大的「丑」字的筆畫空白來看,「丑」 字兩豎處於 「斜平行狀態(∥)」,兩豎之間顯得略寬了一點兒。再參看《蘭亭序》有關其它草字頭的字:如「蘭」、「萬」、「觀」的繁體字可知,草字頭的兩豎沒有一個「平行狀(‖)」或「斜平行狀(∥)」的, 都是相向的筆勢,草字頭的兩豎的夾角呈上大下小的形狀的「∨」形。

周先生的「改『壬』字說」,大看很有道理,細細推斷,也不合寫書法的邏輯啊,就是習慣性地寫成「壬」字,「在」、「壬」之間的距離不符合一行的章法。古人對干支紀年就像今天的人說「公元某某年」一樣明白,他們在蒙學中就學《六甲》,與十天干中「癸」有關的還有:「癸酉」、「癸未」、「癸巳」、「癸卯」、「癸丑」、「癸亥」等。

以筆者孤陋芻言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把「癸亥」的「亥」寫了前三筆以後,接著動筆寫第四筆是,忽然發現應該是「癸丑」,哎!怎麼寫到「癸亥」上了,推後十年時間。一種是把「癸卯」「卯」寫了第一筆,就改「丑」字,否則超前十年時間,便改成「癸丑」。在文章的第一行,已經出現了這樣誤筆的情況,唐代孫過庭都知道「一字乃終篇之准」這樣的道理,難道「書聖」王羲之就不知道嗎?王羲之細細一想,頓計巧生,很妙地改成了粗扁的「丑」,但要說明「亥」字的第四筆畫是一個在行楷書中往往是「豎勾狀(」 )」,其他字帖中關於「亥」的寫法這裡不多說了,就「豎勾( 」 )」的寫法,請參看《蘭亭序》中的「放浪形骸」的「骸」字的右邊部分的「豎勾」就會明白。

關於《蘭亭序》的「丑」,的確十分複雜,在這裡筆者對周汝昌先生的說法和毛萬寶先生的說法,見仁見智,對他們嚴謹的治學態度,怎不令人學習致敬呢?但是真理永遠只有一個啊!文章的題目是《閑讀〈禊帖〉說「癸丑」 》,重在「說」,而不在於「辨」。對於一個「丑」字的準確說法,關鍵在於讀者與時間的辨析於鑒別。筆者對《蘭亭序》中「丑」的一些思索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芹獻就正於大方之家:

1.「癸」字明顯是添加的原字,「丑」字是把某一字寫成後,發現違犯字句的造句規律而改寫的。

2. 寫了某一個起初的筆畫,還沒有完成一個字,便發現字句矛盾,上下字不宜組成一個完整的詞而填改的。

3.覺得「永和九年」與「癸丑」歲時重複,是另外其他字的意味。

4.「癸丑」二字,究竟先寫「癸」,還是先描「丑」,其書寫順序問題也是我們值得費心反思的一個問題。

5.縱然是後人直接極力模仿填改進去的,可那異常複雜的「改跡」,值得進一步完善,不能為了一個「丑」字,反而弄得更「丑」的現象。這樣說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實事求是地更加保證學術的高質量,高品位。

一幀《蘭亭》,一位書聖,一座文化大山。希望千百萬有志者,托起《蘭亭序》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地位,奏響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號角,與時俱進,努力完成一個高新的書法系統工程,建立更加完善的蘭亭文化學,是我們應盡的義務。任重道遠,發揚傳統蘭亭文化精神,又快又好地把蘭亭文化知識傳遍到世界各地,是歷史賦予我們的責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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