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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書林發表在《短篇小說》第七期上的短篇小說《酒色財氣》

作 者:余書林( 曾用筆名:愚拙)。現為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電影家協會會員、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潛江市作家協會副主席。

1987年在《芳草》發表小說處女作《村裡,要修條大路》。繼而在《長江文藝》、《福建文學》、《文學界》、《雨花》、《通俗小說報》、《廣西文學》、《紅豆》、《青年作家》、《西湖》、《星火》、《短篇小說》等全國數十家報刊發表中、短篇小說、小小說、詩歌、散文、曲藝、報告文學等各類文學作品三百餘件。

長篇小說《荒湖》入選《湖北農民作家叢書》獲得湖北省作家協會、長江出版傳媒集團聯合主辦的「長江杯」網路大賽(2011年)「農村題材長篇小說季軍」。

電影文學劇本《女「村人大」代表》獲「中國·潛江(曹禺故里)全國優秀劇本評選活動」優秀獎。

酒 色 財 氣

余書林

酒後失言

伯父不喜煙,不賭博,不愛色,唯一的嗜好是一口酒。

伯父在水月村算得上一個人物,屁股在村長這個位置上坐了好些年。高居千人之上,屈居一人之下。

其實,伯父原先是不喝酒的。染上酒癮,是他當了村長之後的事。由村民當上了村長的伯父,雖然還是那個人,但此人與彼人不再是一樣的身份了——彼人沒人求,人不求人一般大;此人有人巴結。有人巴結的人高人三分。伯父有人求的原因是他手裡掌管著村委會的那個紅彤彤的圓「粑粑」,這個圓粑粑,雖然不再有三十多年前「出門住宿」、「領《結婚證》」……好多好處和用途。但,作為一級「政權」的大印,還是有些作用的。比方,村民們要批個宅基地,去土管部門辦個什麼《土地證》、還沒放開生二孩時,哪家的孩子要生二胎,辦什麼《二孩准生證》、還有現在貧困家庭要辦個「低保」的,不僅要蓋上伯父總是揣在懷裡的那個圓粑粑,而且還要簽上伯父那幾個寫得像雞子劃得痕迹一樣的「名字」才有用。村民遲早有求於他。伯父從村民們的門前經過,都會喊他喝酒、抽煙。有時,還有女人出來拉他呢!哪一家有紅白喜事,總會記得請我的伯父去為酒宴「增輝」。人們以為,沒有村長參加的酒席,好像菜里沒放油鹽,清湯寡水,一點味道都沒有。村民把能「請到村長」作為有面子。現在市場上的酒名目繁多,比市裡的局機關不得少。茅台、五糧液、汾酒、西鳳、紅花郎……黃鶴樓、枝江、園林青、稻花香,都標榜為國家名牌、馳名商標。伯父要是不上癮,那才不正常。

伯父出現在村民的餐桌上,村民覺得村長給了他們面子,總是趕家裡最好的酒拿出來招待他。

請伯父喝酒的人,總是勸他多喝一兩杯。多喝一兩杯的伯父,總是醉得一塌糊塗。

喝醉了酒的伯父,只要見到伯母,總是奚落伯母娘家的人,你娘屋裡說起來兒子三、四個,都是蘿蔔、青菜,上不了正席。伯父如此肯定伯母娘家的人沒出息,也皆因他當了一個所謂的村長。他還說,伯母娘家的弟兄比都不能與他比,伯母娘家的弟兄,書不會讀,生意不會做,更不用說當官了。伯父說得有道理:伯母娘家弟兄三四個,沒一個當村民小組長的。甚至連泥瓦匠、木工這些使力氣的手藝,也沒一個人做得好。出門打工,都是出「苕」力氣。

伯父奚落伯母娘家人,在某種程度上,還是伯母感到榮耀的事。夫榮妻貴,就是這個道理。伯母惱火伯父的主要原因是他喝醉酒後喜歡失態。有一次,伯母娘家裡有喜事,伯父去當姑爺,理所當然地坐上席。他坐上首席,忘乎所以。喝了白酒喝啤酒,喝得肚子脹鼓鼓。脹得受不住的伯父,知道要尿尿。他沒等出大門就掏出了小夥計。我的伯母見了,氣得不行,上前摑了他一嘴巴。摑得那響聲,像領導講話時,與會者拍巴掌發出的噼啪聲。伯父挨了伯母這一嘴巴,驚醒了醉態。他也感到在人面堂堂前灑尿,很不體面,不好再回到酒桌上去了。伯父趕忙把小夥計往褲襠里一塞,顧不得關雞籠門,頭也不回地要離開伯母娘家。伯母打了伯父一巴掌,心裡還不解氣,在他身後仍然嘰嘰哇哇。伯父聽到伯母的謾罵,有些生氣。他轉過身來,果斷地用手在兩人之間橫划了一下,說,你厲害,我怕你。我與你在此分斷,以後再不到這裡來了。他轉過身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照樣用手在他的面前划了一下,再說,我與你在此分斷,以後再不到這裡來了……伯父邊走邊回頭劃線,要儘快逃離伯母的娘家。

伯母讓伯父會羞死、會氣死、會煩死。她對漸行漸遠的伯父,賭著氣說,你不來了,龍宮裡不缺你這個寶,不會打花轎去接你。

還有一次,伯父在一農戶喝醉了酒。知道他喜歡失態,任他而去。伯父從那農戶家裡出來,走路的腿子像在絞麻花,人,歪歪倒倒。他既要嘔吐,又想躺下來睡一會。跌跌撞撞地走到一個柴草垛前,倒在那柴草垛旁邊,沒來得及拉窩,就開始分娩豬娃娃了。一隻狗子聞到了伯父嘔吐的酒肉氣味,尋了過來。狗子吃完了那些穢物,嗅到他嘴巴邊的殘汁,接著用舌頭舔起來。伯父感到是人在給他撓痒痒,有些舒坦。渾身癱軟成一團泥的他,眼睛懶得睜開,甚至連手也懶得伸出去打探一下,張口便說,你們不要和我開玩笑,讓我好好地睡一覺。

伯母聽人說,伯父醉倒在某某的柴草垛旁下豬娃娃。他畢竟是自己的丈夫,即使對他惱火死了,難免還有些憐愛之情。尋到此處來時,恰好看到一條黃狗在舔伯父的嘴。伯母聽到伯父說了上面的這些話,又好笑,又好氣。忍俊不禁、哭笑不得地沖著伯父吼叫著,鬼在跟你開玩笑,一條母狗子在跟你親嘴。這就是你能上正席的光輝形象。好偉大、好光彩咧。伯母說完這話,覺得是對伯父侮辱她娘家的人,是蘿蔔、青菜,上不了正席的那句話,給以了報仇雪恨。笑得撲哧一聲地響。

伯父聽到伯母的聲音,又聽說狗子在跟他親嘴,一驚一乍,酒醒了許多,趕忙爬了起來。狗被嚇得倉皇出逃。伯父想去追打那狗。狗比伯父多兩條腿,跑得不止快一倍。伯父只好耷拉著腦袋往家裡蹌。

伯父往家裡走時,伯母跟在他後面。他躺在柴草垛里時,黏附到身上的那些柴草屑,這時一個勁的往下掉。很像夏天狗子換毛時,邊走邊掉毛的那種現象。像小丑、蠻搞笑、很詩意。

伯父從村長的位置上掉下來的原因,也是他喝醉了酒犯下的事。

伯父在村民家裡喝醉酒後,對那位村民透露了書記挪用村民賣耕牛的補償款,農機補貼款,還有政府撥給貧困村民的危房改造款。雖然伯父說這事時,字斟句酌地說得很客氣。用得詞是挪用,而不是貪污。

那個農戶討好書記,把伯父說給他聽的事兒,添油加醋地告訴了村支書。書記聽了,先是嚇出了一身冷汗。現行的反腐舉措是老虎、蒼蠅一起打。事關書記的生死存亡。

書記把伯父提供的那些事兒一一擺平後,急忙來找伯父興師問罪。開始,伯父起初人嘴還比鴨嘴硬。後來一一落實,伯父說的那些事兒都沒影兒了。

書記對伯父說,你別我的腿,留你不得!

伯父不垮台那才怪咧!

色膽包天

堂哥以十年寒窗苦,以數學考試打15的成績,總算拿了個初中畢業證。當村長的伯父把他送到市衛校,鍍了三年金。學校送了他個《從業資格證》。修業期滿,回水月村當了一名村醫。堂哥像烏鴉佔到鳳凰巢一樣,佔了村裡懸壺濟世的這個好位置。

堂哥在衛校里學會了養狗。回家時,帶回來兩條狗。堂哥馴出來的狗,能為他出生入死,寒冬里,他把一件東西丟進水裡,兩條狗會義無反顧地跳進水裡,把那東西叼上來。他要那兩狗離他100米,那兩狗絕不會只離他99米……夜裡,要是有人想靠近堂哥時,那狗會立刻發出一種奇特的呼叫聲,讓堂哥第一時間知道他身前身後,可能發生什麼。他會迅速地做出迴避的決定。

伯父垮台後,書記沒把事情做絕,堂哥的鄉村醫生仍然當著。

新農村合作醫療,鄉村醫生是一個好差事。農民,僅有的一點收入還得靠土地。不得不風裡來雨里去。出門打工的人,受苦不說,還要看老闆的臉色。鄉村醫生是自己進葯,自己開處方賣葯。賺得錢裝在自己的腰包里。一顆「ABC」,值得幾多錢?賣多少錢?能賺多少錢?只有醫生自己清楚。

堂哥之所以貪戀女色,得益於鄉村醫生這個好位置。

堂哥生得如白面書生,手裡又賺了兩個錢。是女人喜歡那一類男人。

鄉村女人的男人,大都出門打工去了,她們在家裡帶孩子、照看家裡,白天好混,夜裡難熬。田邊地頭的活路,都是那些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在蒔弄。女人們有事也不願意做,有病沒病總往堂哥的醫務室里跑。

堂哥買了兩張自動麻將桌放在醫務室里,來這裡的人,有病的看病,沒病的就打麻將。堂哥是有病人就看病,沒病人就陪那些女人打麻將。堂哥打麻將時,心猿意馬,人在麻將桌上,心在女人身上,總是輸給女人。

堂哥和女人們越走越親近。他會不失時機地對來找他看病的女人施以淫笑。說,得了病就要打針呢。

堂哥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你們不是豬,也不會來找朱醫生。要打針,就脫褲子吧。

女人自覺地解開褲帶,把她的美臀退出來,亮在堂哥的眼前。堂哥給女人打針時,一邊打針,一邊用兩個指頭在女人的臀部搔痒痒。邊搔邊問,舒服吧?

那些女人從不說針打得疼,總是那種撒嬌的語調,好痒痒。

堂哥會不失時機地對女人說,打肉針比打這鋼針還舒服一些。

女人故作糊塗,裝著驚訝地問,就打六針?

堂哥帶著淫笑說,不是六針,是肉針。

女人裝出正經或忸怩地說,不好吧?

堂哥總是樂呵呵地說,你好我好,沒有不好!

堂哥第一次選擇的這個對像,是一個比較浪蕩的女人。那個女人穿著圓圓的低胸T恤,兩隻圓鼓鼓地乳房用胸罩勒得擁擠在一起,擠出來一條深深的、窄窄的、亮亮的乳溝。那個女人在QQ聊天里,有這麼一句很經典的說說,要是有男人強暴我,我就抓住機會享受吧!堂哥的想法正好迎合了那個女人的意識。

堂哥經過幾次試驗,都取得了圓滿成功。從此,堂哥的膽子大了起來。幾乎對有求於他的女人,都不會放過。對放蕩不羈的女人,他單刀直入。對面帶赧顏、有些靦腆的女人,他總有絕招——在給她們一些治病的藥丸時,摻和一些春藥在裡面。並對她們說,這是補藥。意識是要她們一定吃掉它。有時,他還在微信里對女人說一些調情的話。女人們病了,只要發個微信來,夜半三更門半開,不會讓你等到月亮歪。

女人們在得到堂哥的好葯和好意時,會說,心裡記得豬醫生。

堂哥聽了,色眼勾勾地望著女人笑。

女人吃了堂哥的補藥,人特別地有精神,慾火旺旺的。女人覺得堂哥長得帥氣,對人和藹可親,是理想的男人。女人來找堂哥賣弄風騷。堂哥從不讓女人失望。

不就範的女人,堂哥也有辦法。他讀衛校,沒學到精湛地醫術,倒是學了一些旁門左道的巫術。若他施用幾次邪術,女人還沒有迎合他的意思,等女人再一次找他看病時,只要被他打一針,這女人就會立即失去知覺。他和女人做完那事,女人也全然不知。女人醒來時,他總是說,你做農活太辛苦了,我一針還沒給你打完,你就睡著了。或者說,你暈針呢,幸虧我搶救得及時,不然,問題就大了。

女人享受了一次人生的快樂,又睡了一覺,解出了好多的疲勞,覺得身上的病全消除了。女人好感謝堂哥,對堂哥越來越親近。

堂哥的色膽越來越大。可以說是膽大包天。他幾乎每天夜晚都要找個女人睡覺。他有理由不回家和堂嫂在一起——他要在醫療室值班。這話不假,村子那麼大,少不了夜診。再說,醫療室里還有些值錢的藥物和器械,少不得人照管。

堂哥出門時,總是帶著他訓練有素了兩條狗,一條黃狗,一條黑狗。這兩條狗總是一前一後的距離他那麼一段距離。遇到動靜,狗就向他發出信號。堂哥得到信息,立即警惕地施用對策。等到他認為沒事時,再採取行動。

農村的空調還不多,熱天里,兩層的小樓房,上層格外熱,人們都在底層睡覺。有時為了吹點自然風,好些人家都是敞著門睡覺,這給堂哥玩弄女人,提供了有利的條件和機會。女人的床上有沒有男人,他都不怕。他有辦法讓床上的人都昏睡過去。失去了知覺的人,由堂哥任意玩弄。

堂哥東窗事發,是一位少女大出血,送到醫院搶救,丟了性命。法醫說是遭遇強姦所致。

鎮派出所的警察偵破此案,發現了堂哥兩條行動怪異的狗,警察在狗身上做文章,終於抓住了堂哥。

堂哥究竟使用的什麼邪術姦淫女人,而女人又不知道?這是案發後,堂哥自己交待,才真相大白的。

堂哥說,他使用的是一種麻醉劑。這葯只要往人的鼻孔里一噴,人呼吸到肺部,馬上就會昏睡過去。

不知他說的是人話還是鬼話。這或許就是堂哥讀了三年衛校,加上行醫這麼多年,所學到的一點醫學知識吧。可惜,沒用在正道上。

勤儉生財

伯母沒有因伯父撤職、堂哥坐牢而消沉下去。她雖然變得有些沉默寡言,但是這個家還得要人支撐。她知道這個家的頂樑柱非她不可了。

伯母是一個很有度量的女人。對伯父垮台變得慵懶,兒媳婦因丈夫進了班房而埋怨家庭的渲泄,她一慨直之不理,自己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她以為,只有把地種好,才能維持這個家。她總是每天天不亮就起來把早餐燒好了,雞子豬子餵養好之後,去做地里的事。每當要犁地時,伯母總是天不亮就去放牛,或者先一天晚上就把第二天的牛草準備好,趕早把牛喂好後,才催伯父去犁地。地里下肥、下種、殺蟲的事,也全歸我伯母。她從不叫苦,也不心驕。

伯母平時的情緒是低落的、思想是消沉的、精神是萎糜的。她從不和村人們搭堆在一起,特別是那些村婦。唯恐人們津津樂道的風流韻事、酒後失態的笑料無意識地牽扯到她屋裡的人。那些議論,會讓她心裡更不好受。伯母鬱鬱寡歡,勁全部使在地里。她插的秧,一兜兜粗細均勻,株、行距整整齊齊,像列隊的士兵。她鋤過的地,除了莊稼,再無它物。她割完稻穀,稻地里留下的谷蔸子,像剃頭佬用理髮推子推出來的小平頭一樣平整。

伯母頗富心計,家裡在政治上抬不起頭來了,她沒法與人爭個高低。在經濟上,她不願意看到走下坡路。按她的話說,一個家,要像一個有雄性男人一樣,隨時都能硬得起來。不要像癩子癩了腦袋又癩本錢那樣——那就一頭都沒有了。

伯母很會算計,她養雞從來不養公雞。人家說,家裡不養公雞,母雞下得蛋,孵不出小雞來。伯母只得在心裡說,沒有男人的女人都會生娃,哪會家裡沒有公雞就孵不出小雞的理。伯母不養公雞的理由,是公雞好張揚,吃得多,不下蛋。

伯母在地里幹活,無論是中午還是晚上收工,總是匆匆忙忙的往屋裡趕。她要燒了火,讓伯父和兒媳婦回到家,多休息一會兒,有熱飯熱菜吃。晚上,總是一個人到菜地,侍弄一年四季的蔬菜。一兜白菜、一株辣椒,除草、捉蟲,經她的手不知要摸多少遍,才摸大。在她蒔弄的菜地里,沒有一根雜草,一隻蟲子。無論久旱不雨,還是久雨不晴,她地里的蔬菜總是鬱鬱蔥蔥。她往往是趁夜靜更深,把家裡的茅坑裡的大糞挑進菜地里的。澆灌大糞後,她還要用清水沖淡,讓糞、水儘快地流進土壤里,讓肥料及時地滋潤和促進蔬菜生長。

伯母年青時學過裁縫,手也靈巧。她和伯父的衣服一直都是自己做。早些年,做衣服後的零頭布,她總是積攢著。有空,就把它們裁成方的、長的;剪成三角形的、平形四邊形的。然後拼成幾何形的花鳥蟲魚等圖案,再做成鞋墊、枕套、購物袋等物品。既實用,又美觀。當伯母把一方花手帕縫合在爛了的襯衣的肩背上時,一幅蝶戀花的圖案,像服裝設計師精心設計的花樣點綴其上。一件舊襯衫被改成了一件新時裝。有一天,伯母穿著這件改舊成新的時裝,彎著腰在地里除草,竟有幾隻蝴蝶在她的背上盤旋。伯母床上的床單,她從未讓它破成洞了再去補個大補丁,往往是在床單要破未破之前,將其一破兩開,把兩邊換到中間縫攏,使床單的壽命延續一倍,又讓人不覺得破爛不堪。

伯母的心眼長在她手上,她看到能吃能用的東西,會把它馬上弄到手。她從地里回家,或是路邊、或是小河裡,若有野芹、薺菜、蒲草、蘺蒿……她絕不會放過它們。這些野菜,又嫩又鮮,味道又特別,能讓桌上多一些花樣,給家裡人增添一些食慾。

伯母還很會利用土地,門前一巴掌大的一塊雞啄地,她硬是把它拾掇成了一塊一年四季鬱鬱蔥蔥的菜地。為了不讓菜被雞啄、豬拱,她挖來一些野花椒苗木和木槿條,在菜地周圍栽織成籬笆,這野花椒長滿小刺,雞不能鑽,小孩兒不敢攀爬。夏天,木槿花又香又美。籬笆裡面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籬笆邊,她還栽上了小茴香,秋天成熟的花椒籽,茴香籽又是上等調味品。伯母既吃到了天然的調味品,又節省了一筆買調味品的錢。

伯母憑藉她的智慧,勤勞、節儉,把一個瀕臨絕境的家庭,治理得較為安定,且還富足。她的身體卻日漸消瘦,好似一根枯乾的菜蕻子——有殼無肉。

蒙羞之氣

那時,堂哥還沒有成為真正的流氓。少女時期的堂嫂長得的確漂亮,要是水月村選村花,非堂嫂莫屬。

堂哥不僅之是村醫,還兼任著水月村團支部書記的職務。胸前佩戴著團徽、肩上挎著紅十字藥箱、背後有當村長的父親作後盾。這三道光環讓他足以自豪、驕傲。村裡的青年人除了仰慕之情,還有嫉妒之意。

堂哥把堂嫂弄到手,靠的也是那種下流無恥的卑鄙手段。

還不是我堂嫂的女人,插秧崴了手腕,找堂哥去扎針,堂哥在那她的傷痛處扎了一針之後,又在她的天柱穴和膈俞穴上扎了幾針。女人兩臉緋紅,呼吸急促,望著堂哥眉來眼去。堂哥心裡有數,是那兩個穴位激活了女人的情慾。堂哥嬉皮笑臉地對她說,來,親一個。

於是,女人就把她那帶著紅暈的臉皮和薄薄的嘴唇湊了過去。

堂哥和她親了嘴後,向她許諾說,我要娶你做媳婦。

女人望著堂哥獻著媚眼說,嫁給你吧。

堂哥說話還算數,真的娶了這個女人來做我堂嫂。

嫁給我堂哥,成了我堂嫂的女人,她的那種榮耀和成就感,讓她神氣十足、趾高氣揚了這麼多年。她那種高傲的神情和姿態,令全水月村的女人傾慕不已。

村裡的女人得到了堂哥的好處,或者想得到堂哥哥的好處,都來和堂嫂套親近。家境寬裕的女人會買些絲巾、化妝品之類的商品來,讓我的堂嫂喬裝打扮。有的甚至還送給她胸罩、裙子以及那些女人喜歡顯擺的玩意兒。家境差一些的女人,也有獻媚方式,她們拿些時鮮蔬菜來,讓堂嫂嘗鮮。不要小看這些小意思、小禮物,一個女人對這些物資的花銷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對一個家庭的幫忖,作用也不小。她們拿這些東西,是用來欲蓋彌彰、矇騙我堂嫂的眼和心的。不讓她懷疑她們與堂哥有肌膚之親的行為。不明真相的堂嫂,十分體諒這些女人。

我的堂嫂,受到這些女人冠冕堂皇的親熱、笑裡藏刀的謅媚,心裡很高興,並同她們打得火熱一片,以姐妹相稱。她們時常在一起打麻將、綉十字綉、鉤毛線鞋子……

堂嫂知道這些女人原來是在以一種虛假的手段矇騙她時,已是堂哥的流氓本性被暴露、被捕入獄後。堂哥供認不諱——他同村子裡一百多個女人發生過兩性關係。

堂嫂方才醒悟,她是一個蒙羞很深的女人。

堂嫂認為她是一個善良的女人。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她被人欺騙的太狠了、太深了、太重了。同時,她也承認她是一個大窩囊廢,她為虎作倀,引蛇(色)入室,輸得太慘痛了。

堂嫂有好長一段時間,羞愧得無地自容。她怕出門,怕見人,怕與人說話。因為她男人的罪行太醜惡、太下流、太齷齪、太低級。使她在人前羞於啟齒,不敢抬頭。堂嫂巴不得地下打開一扇門,讓她鑽進去。只有這樣,她才不會面對這個世界了。

堂嫂忍耐了一段時間,實在忍不住了。她輾轉反側,才斷定水月村最羞恥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些與堂哥睡了的女人,那些讓女人給戴了綠帽子的男人。

堂嫂終於像一枚雷管引爆了,迸發出來無可估量的爆炸力。她又像一頭憤怒的獅子,衝出家門,鼓著充滿血絲的眼睛,見到一個女人罵一個女人,見到一個男人罵一個男人。

堂嫂罵那些女人:是騷賣逼的,是猢狸精,不要臉,勾引她男人。

堂嫂罵那些男人:你們這些王八蛋,慫恿你們的女人賣逼,討輕鬆、討快活。害得她男人進了監牢。

堂嫂一時間,罵得滿村子的男人、女人狗血淋頭;罵得滿村子的雞子、狗子看到她就到處飛、到處跑、到處叫。真可謂罵得男女不安、雞犬不寧。

堂嫂罵人的樣子很有特色:她右腿提成弓形,像馬歇蹄的那種姿式。緊接著,她把提起來得那隻腳,使勁的跌到地上,地上的泥土不管是干在濕,都會立即出現一個深深的腳窩。站在她附近的人,會感到地動山搖。她的兩隻手臂,在她的面前彎成L形,兩隻手掌使勁得拍合在一起時,左手往後拖,右手向前搓,像刺出一把利劍,直指所罵的對象,迸發出雷鳴般的響聲。

伯母好心相勸堂嫂,你不要再罵了,鄉鄰們我們都得罪不起。

堂嫂聽了,卻反唇相譏,就是你養了一個不成器的兒子,害得我守活寡。你為什麼不把他下到屋後頭的水月渠里咧?把他下到渠里,河水不把他淹死,也會把他流跑。就不會害我了。

伯母的確是養了一個不成器的兒子。在水月村有史以來,方圓數十、上百里的四鄰八鄉,還沒聽說過一個男人與一百多個女人,發生過兩性關係。

堂嫂的辱罵,伯母只得忍讓,不頂嘴、不計較、不惱怒,也不同她爭辯。伯母的心裡想堂嫂留下來,撫養她的寶貝孫子。眼淚只好往肚子里流。往後,堂嫂開口罵人,伯母總是嘆息,是她前世的作了孽,生了這麼一個孽子,今生來咒賤她的。

伯父也是堂嫂出氣的對象。堂嫂說,養兒不教父之過。是什麼種出什麼苗。父親是一個彎把子葫蘆,才鋸得齣兒子這麼一把犟把子瓢來。

伯父聽了,也只好忍氣吞聲,唉聲嘆氣。兒子的罪刑,的確讓他塌頭。比他垮台還要醜陋。他怎麼敢與媳婦爭辯呢。

堂嫂變得像一個氣包子,動不動,都有氣往外噴。這氣,要是撞上誰,可以置對方於死地而後快。

堂嫂對她的兒子卻溺愛有佳。她不允許任何人在她的兒子的面前,說他爸爸的壞話。

據傳,我的堂哥哥要判死刑。

堂嫂立誓為堂哥守寡。她說,她不是水月村那些不要臉的淫蕩女人,像前世沒遇到男人的腥氣、熬到男人的膘了的女人。

堂嫂還說,好馬不配雙鞍,烈女不嫁二夫。馬配雙鞍路難行,女嫁二夫留罵名!

堂嫂能遵循這樣的古訓!

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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