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將秀才的臨終遺言（民間故事）

我爺爺出生在清朝光緒九年（公元1883年），在家裡排行老大。當時我家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我爺爺從小聰明伶俐，曾祖父見我爺爺是個學習的料兒，早早將他送到私塾里去讀書。希望他以後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我爺爺果然不孚眾望，清光緒28年考中了秀才。正當我爺爺躊躇滿志，繼續努力，爭取更大功名時，風雨飄搖中的清政府於光緒31年宣布廢除科舉制度，我爺爺企圖通過科舉考試而光宗耀祖的理想徹底破滅了。

雖說我爺爺只有個秀才的功名，這在當時已足以讓族人感到榮耀了。出生在解放以後的我小時候經常聽五叔父以無比自豪的口氣告訴我說，你曾祖母去世那一年，因為你爺爺是秀才，我們家即可去省城西安採購喪事所需物品。不巧的是我你曾祖母去世不久，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相繼駕崩，家喪遇到國喪，這才沒有去成西安。

不能繼續考取功名，當然也就不需要繼續苦讀四書五經了，此後我爺爺開始在家鄉以及附近的藍田等地的私塾里教書，成了令人尊敬的教書先生。逢年過節，請我爺爺寫對聯的人更是絡繹不絕，族人們都為他感到自豪。

然而好景不長，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起，我爺爺迷上了麻將。反正等家人發現苗頭不對時，我爺爺已經深陷於圍城而不能自拔。他經常和我們村以及周圍村鎮有共同愛好的人一起徹夜不眠地奮戰，最多時三天三夜連飯都不吃，直戰得天昏地暗，晝夜不分。

賭博與玩耍的區別在於前者的目的是為了贏錢，而後者的目的是為了娛樂。想要在賭場贏錢就必須學會耍賴，正兒八經地去打麻將，正像人們常說的那句話，打牌三十年，輸贏自己錢。我爺爺是個書生，只知道按規矩打牌，那裡會耍賴？我爺爺不僅不會耍賴，還迂腐得要命。他和別人打牌，別人歁他是個書獃子，就暗地裡聯合起來贏他的錢。最明顯的是他們三人「打通莊」，即明裡他們是各打各的，暗地裡卻用各種事先約定的暗號，相互通氣，極力促使三人中的任何一個人搶在我爺爺之前和牌。事後，他們三人再平分贏得我爺爺的銀子。有好心人發現這個貓膩後，勸我爺爺說，他們三人合夥贏你的錢，以後別跟他們在一起玩了。我爺爺卻不以為然反駁道：「他們三人合夥贏我一個，我輸了只輸一個人的錢，可我要是贏了卻要贏他們三個人的錢。」唉，一個人贏三個人，你能贏得了嗎？勸告之人見我爺爺迂腐得可憐，只好搖搖頭，轉身離去。

當然，久在賭場，耳濡目染，傻子也能學會一點耍賴的把戲。有一次，我爺爺和村上一位麻友在離我們村幾十里遠的一個村子裡熬戰了幾個通宵。最後一個晚上，我爺爺除把身上的銀子輸得一乾二淨外還欠了一屁股賭債。我爺爺見大勢不妙，遂假借上廁所之機，來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溜之大吉。

當地的兩個麻友見我爺爺一去不復還，抓住和我爺爺一個村上的麻友不放，說你們既然是一塊來的，肯定認識，他欠的賭債你必須替他來還。我爺爺的麻友豈能輕易掏這個冤枉錢，他說，我們雖是一起來的，但我根本不認識他。當地的麻友豈肯輕易相信他的話？無奈，我爺爺的麻友說，這樣吧，你們要是能說出他是那個村上的，我就替他把欠你們的賭債還了，這樣以後我也好向他要呀。當地的麻友只知道我爺爺姓安，那個村上的還真不知道。他們想了想，附近有個村子叫「安村」，他姓安，肯定是安村的。我爺爺的麻友一聽樂了，他拍了拍胸脯說，如果你們明天在安村找出來一個姓安的，剛才那位朋友的賭債我加倍償還。原來，我們村叫「安家」，村上全都是安姓人。而「安村」全村都是姓許的，沒有一戶姓安的。那兩個麻友沒辦法，只好放了我爺爺的麻友。

就這樣，我爺爺成了當地有名的「麻將秀才」。老家分家時，我爺爺分到窯洞一孔，牛二頭，水田三十畝，旱地10畝。到後來，這些東西全都成了別人家的了。東西變賣完了以後，我爺爺為了償還賭債，竟然連自己唯一的親生女兒也賣給了人販子，二兒子也給國民常賣了壯丁。兩兒一女最後就只剩下我父親一個了！

我曾經問過我父親，我難道我爺爺賭博了一輩子就從來沒有贏過？父親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說，贏過。有一年，你爺爺贏了好多銀子。他非常高興，打算用這些銀子將已經賣掉的窯洞、土地等全都再買回來。那知還沒等他的計劃實施，贏下的銀子又全都輸光了。

解放後，黨和人民政府取締了賭場，嚴禁參與賭博，加之我爺爺年事已高，從此再也不進賭場了。晚年的我爺爺思兒思女心切，但經多方打聽，我那賣壯丁的叔父是死是活始終沒有消息。後來展轉從別人口裡得知當年人販子將我唯一的姑姑賣到了河北井陘縣。我爺爺知道這個消息後非常高興，那一年冬天他冒著大雪前往河北井陘看望女兒。我姑姑痛恨自己親生父親的無情無義，對我爺爺的態度不冷不熱。我爺爺離開井陘時，姑姑連去車站送都沒有送。我爺爺回家後也一直沒有寫信問候我爺爺是否平安到家。我爺爺心裡老大的不高興，臨死都隻字不提去河北井陘之事。

1956年我爺爺因病去世，享年73歲。臨死前，我爺爺留下遺言：告誡後人，千萬不要賭博！切記！切記！我爺爺的這句臨終遺言幾乎成了我們家的家訓，從我父親到我們及我們的下一代，一家四代20多個小家，大小70多口人沒有一個人參與過賭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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