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凶媽媽守了一輩子小破屋，只為等女兒回家

翠姑嫁到馬家村沒幾年，丈夫就撇下她和一雙兒女去世了。她沒有什麼親人，娘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當年她執意要遠嫁到這裡來，每回一次娘家，都要翻山越嶺，坐幾天的火車。

生活原本就不富裕，丈夫去世後，夫家的親人們都逐漸疏遠翠姑。她一個女人，拉扯兩個孩子甚是辛苦。

翠姑很能幹，做事風風火火，干起活來從不知疲倦。但她永遠是兇巴巴的，脾氣暴躁，發怒時扯起嗓子來罵人，半邊村子都聽得到，是出了名的「惡婆」。

村裡的婆娘，茶餘飯後閑聊時，總會悄悄說到她。

「翠姑命真苦！那麼年輕就守了寡。」

「可不是！但她那犟脾氣，誰敢再娶她。」

「翠姑也是不得不惡呀，要不是這樣悍烈的性格，她能避得了別人欺負？」

「脾氣太大了，你沒見那倆孩子，天天遭她罵！」

確實，翠姑對孩子也是太凶了，整天罵罵咧咧沒完沒了，特別是對她女兒。女兒十幾歲時，翠姑變得異常敏感，看見女兒和男同學在放學路上說笑，她二話不說就上去把女兒拉回家，隨即罵起來：「不要臉的東西！你還想貼上人家的臉不成？！」

女兒任她打，任她罵，不吭一聲，但一股怨恨卻在心中悄悄升騰。翠姑不許女兒接近男生，女兒將來要找一個如意夫君，而不是隨隨便便嫁了就算。翠姑深刻體會到遠嫁的苦，決不能讓女兒步她的後塵。

翠姑擔心什麼，什麼就來。女兒十九歲時，愛上一個外地男子，這個男子的家鄉在偏遠貧窮的山區。翠姑當然不會同意女兒跟他，可她發現這件事時，女兒已經懷上了男子的孩子，而且不顧一切要嫁給他。

翠姑火冒三丈，當著男子的面，不由分說扇了女兒一巴掌，氣急敗壞把男子攆了出去。

「孽障東西，不知羞恥，你說你以後還怎麼抬頭見人？！」翠姑越想越氣，這個混賬女兒不諳世事，意外懷孕釀成大禍，打碎了她所有的期望。

「我怎麼做人，用得著你來管？我受夠你了！」受了母親的一巴掌，女兒氣得咬牙切齒。

「不用我管，那你滾！有多遠滾多遠，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翠姑吼著，掀翻了桌子，還將女兒的東西扔出門外。

最後，女兒跟著外地男子走了，死心塌地嫁給了他。翠姑的兒子勸她：??「媽，您就忍心看著妹妹這麼走了嗎？只要您低個頭就可以了。」

翠姑不為之所動，女兒更是頭也不回，毅然跟著外地男子遠走高飛。女兒這一走，便再也沒有回來過。翠姑也從不肯示弱，但深秋時節她腌鹹菜和臘肉，總會做得特別多，兒子知道母親的心思，主動拿去寄給妹妹。??女兒給哥哥寄了信回來，翠姑表面是不屑的樣子，暗地卻觀察兒子讀信時的表情，也會趁兒子不在時偷偷看信。

翠姑和女兒的怒氣雖然都已慢慢消解，可誰都拉不下臉來向對方示好。日子這麼過著，倒也算安定，然而不幸的是，五年後一個月圓之夜，從遠方傳來噩耗，女兒失足墜下山崖慘死。

得到消息，翠姑又氣又恨，破口大罵：「她該死！這是她自己作的孽，死了好呀，死了不用受我的氣······」

根據女兒婆家那邊的習俗，母親是不許參加喪禮的。因此，自女兒出走那天直到去世，翠姑都沒有見她一面。女兒死後頭七那天，翠姑大鬧了一場，把女兒遺留的衣物撕了個粉碎，絮絮叨叨罵個沒完。人們都說翠姑瘋了。

然而翠姑又不瘋，每年到女兒祭日的前幾天，她就開始張羅著，準備滿桌佳肴，所有的拜祭儀式一樣不漏。好事的婆娘們暗地裡笑她：過大年都沒這麼隆重！

後來，翠姑的兒子越來越有出息，在城裡買了樓，買了車，要接她去住。兒子軟磨硬泡說破了嘴皮，翠姑就是不願意搬走，誰也不知她這是犟哪門子氣。

時光飛逝，翠姑已經快九十歲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好幾次病危，她讓兒子把棺材都打好了，油得亮堂堂放在堂屋中央。但每次她都熬過來了，守著棺材，她毫不忌諱。??她老了，力氣大不如從前，但那股犟脾氣還是沒有變。

翠姑不怕死，回想這一輩子經歷的風風雨雨，死又算得了什麼呢？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力量，讓她留有一口氣活到今天。兒子如今有錢了了，她卻要守在這間破房子里，每天沒有人來和她說話，更多的時候，她守著自己紅赤赤的棺材，抱著一個鐵皮盒在自說自話。

這年深秋，翠姑病了。她一口氣吃了很多煎餅，從此腹瀉不止。終於，她還是死了，在一個月圓之夜。

彌留之際，翠姑淚流滿面：「這輩子我沒離開過這裡，念想著你回來時尋我不著，可是你就是變成了鬼魂，這麼多年都不回來瞧我一眼······」

兒子在清理翠姑的遺物時，翻開床底，一隻鐵皮盒靜靜躺在那裡。

他疑惑地打開，瞬間淚如雨下：一襲摺疊得整整齊齊的紅綢嫁衣擺在裡面，紅色的花鞋子，針腳結實密集。再翻開，看見妹妹用過的一隻發卡，和上學時的獎狀，幾十年滄桑，紙張都已經泛黃。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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