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行動畫的初期經歷

今年6月，第二十屆上海電影節上展映了神山健治監督新作《午睡公主》。神山健治親自來到上海參加映後觀眾見面會，併當場宣布本片將在中國正式公映。Anitama除了進行陪同翻譯外，也藉此機會對神山監督進行了專訪。專訪前半部分暢談神山監督的創作生涯和導演風格，後半則集中於《午睡公主》的技術演出話題。現在刊登的為專訪前半，為《午睡公主》的內地上映進行預熱。

《午睡公主》宣傳海報

——立志成為動畫監督的您在高中畢業後，就帶著您自主製作的動畫上京去敲動畫公司的門。您一開始應該是去了日升，但您老家是琦玉的，倒沒有想過去找本地的動畫公司比如亞細亞堂嗎？

神山亞細亞堂雖然也在琦玉，然而離我家比日升要遠。因為電車線路的問題，我家去亞細亞堂的交通其實挺不方便的。我家在西武線沿線，所以去日升比較方便，當然日升最後也沒收我就是了（笑）。

——您當時也沒去動畫專業學校學習，是不是那個時期也沒有什麼動畫專業學校？

神山有還是有的。但我自己存在疑問，我去了專業學校真能學到東西嗎？而且學費講真也不便宜。

——當時高中畢業生直接去動畫公司算不算是比較少見的情況？

神山其實三十年前當時還是有不少高中生直接去動畫公司的。而且那些傳說中的超級動畫師也沒幾個上過專業學校，他們中不少人都是高中畢業直接出道。

——我們知道日升和日升的外包公司最後都沒有收您，您最後去了背景美術工作為主的風雅工作室。您當時比較您自主製作的動畫和真正的商業動畫現場，感覺到哪裡最為不足需要提升？

神山這個嘛，首先就是硬實力差很多（笑），所以其實當時我本來也並不認為動畫公司就會直接收我。我最為缺乏的還是基礎畫力，以及手速。拿動畫的中間張來說，當時要求我一個月要能畫八百張，而背景則要求一天能畫十卡，這些都不是當時的我能夠負擔的。說來我當時的具體經歷在網上也沒有怎麼刊登過，其實最早我進的是一家畫中間張的工作室。而在那家工作室呆到第二個月，我就搞定了八百張動畫這個目標。於是我腦子裡一琢磨，就覺得動畫中間張這個技術我應該算是已經掌握了。我下一步得學學其他的技術，去其他的地方鍛煉鍛煉。

——一般而言，動畫張數畫夠了，正常的發展路線是繼續鍛煉技術，力求升成原畫吧？

神山確實如此。但是這裡有個問題，動畫中間張的錢實在太少了。那麼我需不需要為一項我已經掌握的技術繼續待在這個錢不多的位置？我覺得反正我都會了，那就可以暫時先抽身出來，先去學學構圖的技術。

我們知道現在的動畫流程之中，構圖都是由原畫來負責。但是在當時，構圖還是由美術在畫的，美術負責決定整個空間的透視。當時我就覺得我的構圖技術欠佳，就打算去練練。而且我認為，如果我將來想要當上監督的話，其實需要的並不是畫一張或是一組原畫的能力，我更需要的是對於畫面的整體掌控能力。那麼對當時的我而言，更重要的目標應該是學習整體的演出和畫面設計技巧。為了鍛煉整體控制能力，我有兩個動畫部門可以選擇，要麼是背景美術，要麼就是攝影。最後我就走上了美術這條道路。

——原來如此，您提到的構圖當時是美術在畫，這一點解決了我的疑問。畢竟美術是動畫流程中和其他部門接觸相對算少的，我本來覺得待在美術部門應該不利於將來當監督。但如果當時的美術部門會畫構圖的話，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神山是的，當時的美術部門與動畫整體流程的接觸至少比起現在來要更加緊密一些，當然也絕不能算太多就是了。實際上，我去了美術公司做了一段時間，就發現根本接觸不到其他的部門。和監督面對面的機會也非常少，剛上來會開一次會，之後就再也見不著了。而其中最致命的，是美術這個部門接觸不到「律表」——控制動作，把動作可視化的表格。可怕的是，動畫所有流程環節中，唯一一個看不到律表的就只有美術！

——您這麼一說還真是。原動畫自不必說，攝影音響演出分鏡肯定都得看。

神山我也是去了才注意到這個問題，發現這事兒要糟（笑）。在美術部門雖然我能學構圖，卻看不到律表。當時我有個朋友去了攝影部門，攝影是一個能看到包括律表在內所有素材的部門。我就想你這攝影是個肥差啊，我志向那麼高遠怎麼就到了美術了呢（笑）。但也沒辦法，於是我只能絞盡腦汁曲線救國。當時我在動畫製作公司呆了一陣子後跳出公司，成為自由之身的背景美術師。白天去美術公司接他們的活，晚上就跑去幫我做演出的朋友打下手。我們知道一般而言律表的使用率很高，反覆寫了擦擦了寫，紙面又臟又爛。我就給演出當助手，幫他把律表用新表重新謄清一遍。作為回報，他就把所有鏡頭都讓我看。然後在這個謄寫律表的過程中，我就開始學習動畫里的各種時間點。所以這其實也是我自學的一項技術。

——原來如此。如果您一直待在美術部門而不去學習別的的話，是不是最多也就做到美術監督？

神山是的，如果我不去做點特殊的事情，頂多也就升到美術監督為止。以當時美術部門的工作狀態，不去自學點東西是很難走到演出和監督的方向上去的。

——您講述的這段經歷太寶貴了，畢竟過去網上搜您的經歷，都是「入社美術公司風雅工作室」——「消失的十五年」——「擔任人狼演出」。

神山是啊（笑）

——不過之前在網上看到的您和吉原正行監督的對談（點擊觀看日文版），倒是提供了很多當時的有趣信息。當時我就很疑惑為啥您在美術公司卻還能和作畫團隊有那麼多的接觸，現在看來是您頻繁地主動出擊。說來當時構圖雖然是美術公司在畫，但是桌子是不是放在作畫那邊會更加有利於交流？

神山關於構圖其實有一個流程上的轉捩點。以《AKIRA》為界，《AKIRA》之後發生了巨大的流程變動，構圖開始由動畫師動手設計。正好那個時候我也參加了《AKIRA》，於是我發現這以後接著做美術也做不了構圖了啊，美術真要變成只塗背景顏色的部門了。所以我就覺得差不多到了該從美術裡面抽身了的時候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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