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觀主義的雨滴

悲觀主義的雨滴

人生譬如一樹雨

六七月的梅雨季節，由南入北下了好多場雨。

雨很大，雨很小。

我一直認為梅雨是一年四季下得最奇怪最清奇的雨，

不然，你看

長江邊的梅雨沒有充溢的水汽，反而

夾雜著似奶油的濃香，油膩而令人不安。

好像是怕奶油泡沾到了嘴皮，丟了笑話，

十分不願意雨來了又走，停了又下。

混合著暑氣的燥熱，是真真容不下一滴雨。

高原里的梅雨清新透徹，通常

天生帶著一股子的微涼，空濛卻使人溫暖。

但是能夠真正看透雨的人，卻寥寥無幾。

雨滴是悲觀，不然為什麼它總讓人撐開傘落荒而逃？

雨滴它悲觀嗎？可是為什麼它卻讓我感到似曾相識？

《悲觀主義的花朵》里說「當花朵都開始悲觀，世界還有什麼值得期待？」

那麼，當雨滴都開始悲觀，

世界又還會有什麼值得期待的嗎？

雨滴的悲哀也許就在於「還沒降臨人世的時候，就已經被撐傘的奔跑的人想方設法的躲避。」

還沒來得及享受晨光就要面臨衰老和死亡。

雨滴的悲哀也許反而在於明明熱情有愛卻如此清冷，只能默默的在暑天在熱情之後來潑冷水。

但是悲觀主義縱然根深蒂固，悲觀主義的雨滴終究會在最後升華的，絕美但是也絕望。

雨滴，它悲觀，但不隨便悲傷

七月煙雨

入

黃梅

當花朵都開始悲觀，世界還有什麼值得期待。

「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

在書里遇到這樣的句子，很覺驚艷。

但我驚奇或者說有感而發的不是張愛玲筆下那將男女間的小心思寫得絲絲入骨的化柔情，且只是單純的喜歡這裡雨滴水汽氤氳著的溪地和小木屋。

遇到這雨，我唯一能想到的句子是：如果你因為下雨不來，那沒關係，因為確實沒人會冒雨而行，這樣的事太不上算。那就讓這雨一直下吧，從晨昏到欲曉。雨一定要一直下，這樣我才好獨自與她四處相遇。

古人有將植物以「溫暑涼寒」之名劃歸為類的命名法，明代袁宏道《瓶史》所著也有這個說法：

「夫賞花有地有時，不得其時而漫然命客，皆為唐突。寒花宜初雪，宜雪霽，宜新月，宜暖房。溫花宜晴日，宜輕寒，宜華堂。暑花宜雨後，宜快風，宜佳木蔭，宜竹下，宜水閣。涼花宜爽月，宜夕陽，宜空階，宜苔徑，宜古藤巉石邊。若不論風日，不擇佳地，神氣散緩，了不相屬，此與妓舍酒館中花何異哉！」，

於此，我也想將我遇到的雨分個「溫暑涼寒」來，像古人所說「春夏秋冬，各順其宜，溫暑涼寒，各得其所」。

感謝古人賜予的好文字，適才有了我和一年四季大大小小的雨，雨中的草木，草木里的雨珠更清晰明白的相遇。

我時常遇到雨，大的小的美的丑的，一滴一滴都清晰在目。遇到得多了，連我自己也都覺得我自己可能也是雨。不然我還真沒辦法解釋我與雨的相遇以及我關於雨天的偏愛：雨欲來之前黑雲壓城，並不覺得面目可憎，反而任何一片烏雲都會帶給我獨特的寄託。聽到打雷閃電聲我的第一反應是「暴風雨應該來得更猛烈些！」，而不是躲進被窩或是身邊人的懷抱；雨不斷下，我卻愈發有種「怎麼那遠處的忽隱忽現的雨越大，我心越盪」的前所未有的張狂的小確幸感……

在古人眼裡花朵兒可分「溫暑涼寒」，在我眼裡雨滴也是：「春有溫雨秋有涼，夏有雷雨冬有刺。」更何況，雨天的水霧繚繞宛如仙境宛如異度。

天地雖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草木花朵與雨滴的融合本就是造物主造就的最稱心的傑作。

現在是小暑已過入伏將來的七月天，

不如我們就從這夏雨雷雨開始講起。

夏天的雨沒有什麼鮮明特點，但一旦有了閃電雷鳴的助攻就足已艷壓群芳。遠在我小時候的日子裡，我便期待著跟雷雨有關的日子，而且從來不會懼怕得嚎啕大哭。

試想放學歸家，燥熱了半日的傍晚，天欲晚而雨欲來。廚房裡噼噼啪啪的聲響吵醒了欲睡的你，等著晚飯的時光像走不動的笨魚，慢慢悠悠。「咚！」的窗外忽閃出閃電，你等著雷聲的巨吼，震徹在小鎮街巷裡，好叫浮躁了一天的鍋碗瓢盆，歡聲笑語受到驚嚇。

然後你痴痴的笑著，笑話語不多的你也有如此想宣洩心情的時刻。而後，傳來了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嘈雜聲：「打雷了，快拔掉插頭！」「趕快去淘米，不然一會停電了！」「樓上的衣服你收了沒？」這些都是比雷聲還要著急的聲響，若是換做平日里，你肯定默默不語甚至為他們的浮躁而感到痛心。

但今日，因為是將有一場雷聲大作的雷雨的日子，你只顧懷著無比激動而莊嚴的心情去仔細觀察和審視每一聲起伏不定，忽隱忽現的雷聲響徹在哪邊的天上，距離你還有幾米幾尺。或者看那震徹雲天的一襲一襲閃電有沒有打到你家的屋頂上，還有那萬里的高空是不是會被扯出一道通往宇宙神秘的大口子，即使是笨拙的你也可以有機會爬上去看個究竟。

在雷雨衝天的日子，你的心情無比的激動，比暑氣還要逼人幾分。自然你也無暇顧及平日的繁瑣，喜到深處你也開始參與那和雷聲同樣響亮的叫嚷中，「哎呀，我爬上樓去收衣服吧！」

急忙吃完幾口飯，搬著小板凳坐到家門口，看白花花的一顆顆嬌艷欲滴的雨滴砸在青石板上，轟隆聲閃過你的腳跟，你卻怡然自得，繼續狼吞虎咽。

所幸的是沒有人在閃電橫掃時蒙上你的眼睛，沒有人在雷聲大作時捂住你的耳朵，用極其驚訝的語氣問你：「你為什麼不怕打雷和閃電？」那個遙遠的年少時代我自然是回答不出任何理由的，因為我的全身心都投入到夏雷暑電中去了。每一天都等待著雷電閃雷鳴，每一天都有和我同樣不受歡迎的精靈的陪伴。不覺得大雨滂沱中幾分是傷感幾分是厭惡，反而在大珠小珠落玉盤的節律中異常興奮，以至於我現在極其懷戀那些無憂無慮的跟夏雨相遇的日子。我在雷雨中看見了慌忙躲雨的路人，他們不怕風雨，因為它們還在奔跑。

我在夏雨中看見了從容迎雨的植物，它們不懼風雨，因為它們仍在傾聽。我看見的路人，我望見的植物，不過也都是喜歡在雷雨天氣里一個人與這天地萬物認真的分辨，認清每一寸雨的我自己的一個個縮影罷了。

夏雷不動，而雨傾落，驚不起拂不來的微風喚作了暴雨的狙擊，和巨大的雷聲一同在看似苦難的日子裡溫柔一瞥。

圖文編輯清風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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