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下才能擁有的星辰和大海

畢業很久，才算又一次遇到了命題作文：

在一個很有趣的群里遇到了一群有趣的人，於是願意為它來打破不寫命題的常規。

我很早就開始胡編亂造文字上的東西了。

比如小說，比如無病呻吟的傷痕文學，比如靠編故事編出來的高分作文。

約末是在五年級或是六年級的時候，我和朋友們開始一起寫第一本無疾而終的小說。小說的主題是關於用數學來解密古墓謎團。我和小夥伴們很細心地給每一個人物繪製了肖像，並回去在辭海里翻一些意蘊美好的字來為他們做名字。我在學校門口的文具店買了一本有密碼鎖的本子，鎖邊是黑色的，按鈕是紅色的。

初中的時候故事寫得更長了些。我和那個時候很要好的朋友一起籌謀寫一本武俠愛情虐戀小說，幾乎每天我們都在一起寫這個故事，一人一章，交換著寫。

女主角有及其凄慘的生世和敢愛敢恨的性格，於是我和朋友給女主角取名字叫「冽如歌」。

對這個名字我一直印象深刻，比如為什麼一定要叫「如歌」，應該是受了某本書或者某個人物的影響，覺得一個過分性格剛強的女子是性烈如火的，所以如果要與原本的性格形成鮮明的對比，就一定要擁有一個冷酷無情的姓氏了。

高中的時候迷上了寫虛構的歷史短篇愛情故事，比如李煜的娥皇最後成為了趙匡胤的花蕊夫人，比如女媧和伏羲究竟是兄妹還是夫婦。

後來困於宅斗難以自拔，就動筆開始寫與嫡庶之分、宮廷鬥爭的故事，取名一定要典雅高貴，關注閑話家常和一言一語之間的爭鬥。

但我始終很少寫詩。

小學的時候大概寫過一首很意識流的現代詩，題目叫做《玉蘭花開了》，直到現在母親想要和其他人以誇耀的形式證明我是一個會寫東西的人的時候，都還喜歡舉這個例子。

事實上我對詩幾乎全無感覺。

對於現代詩尤其是中國近現代的詩總是有幾分不喜，尤其是半文半白的詩句，覺得大部分都像是雜交水稻。而父親推崇胡適，喜歡他的文字，在我看來又過分直白，沒有韻味。

和大部分人一樣，西方的詩首先接觸的是泰戈爾的中英文，後來是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然後是葉慈這樣過人耳熟能詳的作者。但再到後來就漸漸跑偏了，更喜歡有一些故事底蘊的詩歌，或者乾脆歪到波德萊爾去了。

而對於古體詩來說，我喜歡的詩人獨一李白，每當我說出我最愛的詩人是李白的時候，能感覺到對方對我的研判立刻下了四五個台階，淪落到「庸人」一流了。在詩歌屆的鄙視鏈永遠是晦澀鄙視直白，小眾鄙視大眾，正如用香水沙龍香鄙視商業香或者金屬搖滾鄙視民謠，民謠再鄙視流行。

旁的也曾抄抄撿撿花間詞婉約詞，甚至自己嘗試過填詞。可能全部心力用來解讀詩詞，所以我在填詞上的天賦也著實不足，離巔峰時期的昱力也相差甚遠。

還記得高中的時候有一次隨筆是集體填詞，我雖不知其他人的創作是從何而起，但我自己卻很拘泥於意向於平仄，就像被困住了手腳一樣動彈不得。

我一直覺得無論是古體詩還是現代詩都是一種很隨性的過程，如果被形式和結構困住，就像野獸上了鐐銬，難以隨心所欲。同時寫詩又是一種需要心情的事情，往往愁苦所做高於歡欣，深沉內斂高於情緒外露。

如此種種，我的作品皆落了俗套，又落了下乘。

往往有人覺得考場作文高分必定是擅長寫作的人。

但事實遠非如此。

時至今日我都覺得考場高分作文，除了自己必不可少的積澱以外，往往都是擅長揣摩閱卷老師心思的人。這就像是在高空里走鋼絲，首先要走對，還要獨樹一幟，還要規避風險。

所以忝列高分段，不是因為我有很多故事，也不是因為我很會講故事，只是碰巧符合了那段時間閱卷老師的口味，再好好琢磨了一下練字。

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回過頭去看了看我的QQ空間，裡面有很多舊文章，雖然設置了私密，卻一直沒有刪除過。在一篇一篇看完之後，能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文風變化，或者情感與思緒上的變化。

但無論筆法怎麼變化，一個人的內核卻是很難改變的。

我的文章總是喜歡關注很小的細節，而講很宏大的東西的時候，往往意思埋得很深，文字也很晦澀。

可能我也更擅長去從一件小事入手，或是很敏感而小心地窺探周圍人的生活、周圍的世界，總結出一些自己的結論，而非上來就宏篇大論地講道理。

高中有一次小測，嘗試了不再靠「引經據典」博人眼球，而是多論述少論據的方式來寫文章。寫完之後，老師將我的文章和另一位及其有思想的同學進行了如下的對比評價：「你和XX（那位同學）的文章都看起來很深刻，很難讀懂，但她的文章是真的很深刻，你不過是寫不出你到底在想什麼罷了。」

現在想想也是如此，大道至簡，最深刻的道理往往是應該用最簡單的話語講出來的。

而我從兒時的文章一直延續到現在，依然喜歡把話講得雲里霧裡，不斷地埋一些細微的伏筆或者梗，並希望能被人發現、被人理解。往往被人發現的時候，會十足歡喜，但更多的時候得到的都是預期以內的失望。

希望之後能落筆前多多自省一番。

我很反感談到愛好的時候說，我的個人愛好是「寫作和閱讀」。

現在這個時代，彷彿已經成為全民寫作的時代了，於此同時出現的還有「全民馬拉松」、「全民健身」、「全民攝影」、「全民斜杠青年」以及「全民公眾號」。

我曾今在簡書上寫東西。但後來我發現，簡書上頻繁出現的分類和標籤有「每日一更」或者「每周更新」。我第一次上簡書首頁的文章是一篇關於食物的文章，但當我希望去迎合簡書上的文風，寫一些雞湯和爆款文章的時候，就再也沒有上過首頁推薦了。

後來就關了簡書不再寫了。

因為一旦一篇文章是為了讀者而寫，就會很自然地分出一部分心思來考慮你的受眾是誰，他們想看到什麼樣的東西，我應該怎麼樣把這件事說明白。

於是才一直在公眾號上寫文章，我並不在乎有多少人會去關注他，只要數據不那麼寒磣人就好。我也不太在乎看文章的人是不是能真的明白我在想什麼或者在講什麼，不太在乎排版是不是好看，有沒有人能接受它。

因為曾經做過為讀者寫作的事情，有很多地方在為別人而寫作，所以就希望這個地方只屬於自己，只用記錄此時此刻的所思所想即可。

當然，每當被一些朋友留言或者私信的時候，依舊會很開心。

我覺得每個人寫作的目的都是不同的，並不存在孰高孰低，也不存在孰好孰壞。

記錄生活或者總結成為乾貨都是寫作的一個部分，也是寫作的意義之一，但這並不是全部。

比如於我而言，我既不希望成為「作者」，也不希望「寫作」二字成為一個標籤。

我很難去定義這件事對我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我從能識字寫字起就開始寫東西，於天賦上最多一句「勤能補拙」。

還記得有一天，因為生活中一個轉折作為契機，我和朋友通了很久電話，在電話里我對他說出了我心裡真正想說的一句話，如今也終於可以坦然寫在這裡：

「我在寫作上比起普通人並沒有多出任何叫做『天賦』的東西，我很難構思出奇巧的小說或是寫出足夠深刻的東西。否則我就應該繼續去寫IP小說，然後靠自己的文字養活自己。我的內心也不太甘心於只研究文學，可能我最終的目的是我依然是一個記錄者、見證者。

成名成家實非所願，也實非所能。

事實上大多數人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除了願意花時間，甚至明知道可能是無用的時間也不覺得可惜。所以我能做得事情不多，不過是爭取讓自己能多一點自由。很多人總想著用熱愛的事情來養活自己，大概我只能靠自己來養活個夢想。

很多時候我會覺得生活開始漸漸變成了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了。比如禍兮福所倚，禍兮福所伏，很難存在付出回報一定對等的事情，漫長的瑣事也開始漸漸消磨人的耐心。

但回過頭去看，最難的時候，或者難到不行的時候，想要逃避的時候，總是會去寫很多東西，或者一笑而過——「這些都將成為寫作素材」。

如果一定要為這樣的行為下一個定義，可能我會去覺得寫作這東西，大概會一生如影隨形。畢竟於我而言，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喜歡的事情也很多，但只有筆下的世界是只屬於自己的，是不同的，是很私密而獨立的。

筆下才能擁有的星辰和大海

是生命吧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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